一夜綿雨。
綏都涼風漸起,樹葉碎花紛紛墜落,秋意愈發深濃了。
已近午時,卿令儀還沒有起。
碧微推門進去,輕聲喚:“夫人?”
卿令儀沒應聲。
碧微隻當睡懶覺,單手開垂帳,語氣自然說著:“大將軍說今日要應邀出門做客,夫人您也去……”
視線落到床上,語句一頓。
分明是昨夜剛鋪的床,總覺過於淩了些,仿佛有人在這上邊打了一夜的仗。
但又算不上特別淩,“打仗”的人很謹慎,特意將床褥收拾過。
“嗯,喜歡……喜歡你……”
卿令儀朦朦朧朧地裹著錦被,發出的呢喃。從碧微的角度,不點而紅,雙頰明豔,猶如沾飽了珠的芙蓉花。
這副模樣,碧微是見過的。
跟著臉紅了些,趕忙放下垂帳。
急急忙忙要走,膝蓋卻撞到了床沿。
“砰!”
一聲悶響,碧微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卿令儀猛然驚醒,睜眼起,直覺扭頭向帳外,碧微正彎腰著膝蓋。
“碧微……”
卿令儀咬下瓣,將腦袋探出了垂帳,心虛而又不安地瞅著,“你……來做什麽呀?”
痛並未持續太久,覺緩過來些了,碧微抬起臉,盡量自然道:“大將軍讓我來的,說是今日要出門。”
卿令儀盯住,“那你臉紅什麽?”
“我哪有……”
卿令儀輕哼一聲,抓住了手腕,將一並拉進了垂帳,坐到床上。
有那麽一瞬間,碧微懷疑夫人是要殺滅口。
“我們認識了這麽多年,又是過命的……”卿令儀卻很誠懇,“碧微,你不許騙我。”
碧微聽得笑了,小聲嘟囔:“不就是將軍來找過你嘛。”
卿令儀霎時臉紅,“很……很明顯嗎?”
碧微誠實地點了點頭。
卿令儀歎了口氣,仰麵倒在床上。
“我不會說出去的。”碧微看出在發愁。
“我相信你,我隻是擔心,”卿令儀愁眉苦臉,“以後怎麽辦呢?娘親不喜歡他,我也總不能一直的。”
碧微歪過腦袋,“夫人,你就這麽喜歡將軍麽?”
卿令儀臉上更添幾分紅暈,“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他很討厭。”
尤其是當整個人燥熱難當,仿佛快要化開,滿臉都是淚水,他卻還肆意馳騁,不止不休。
但是……
但是周湧的快,也在那之間抵達了極致巔峰。
所以也喜歡。
碧微這時候還並不大懂這種矛盾。對於喜歡不喜歡的理解停留在很淺的層次,比如偶爾,腦海中會浮現出計繁枝的臉。
“罷了,罷了。”
卿令儀了一把臉頰,強打起神,“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昨夜二人折騰到三更時分才歇,卿令儀已完全沒了力氣,全然由煬抱著。
疲憊地闔著眸子,煬細細吻去的淚水,嗓音溫至極,“嗯嗯,嶽母那邊,我會想辦法。”
那便看他的表現吧。
煬很小心。
吻痕、掐痕都不,但位置正確又安全,穿上裳便再看不見。
碧微耐心地為卿令儀梳妝打扮,脂遮去過濃的,瞧著便正常許多了。
卿令儀心有忐忑,去見卿言。
正與許廉說話,聽見靜,轉過頭來。
目在卿令儀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卿令儀心口狂跳,生怕被發現端倪。
“我的嗯嗯,愈發漂亮了。”卿言開口,溫和的語調。
卿令儀悄悄鬆下口氣,揚起笑靨。
卿言向招手,“走吧。”
“去哪兒呀?”
“新任侍中陳家裏,他請我們去吃午飯。”卿言道。
卿令儀微微點頭。
胡平伯家中諸事繁雜,纏得他不過氣,舊傷加上新病,連去上朝都很艱難。
陳便是皇帝最新提拔上來的。
此人出布,卻寫得一手極好的文章,政績也突出。皇帝對他頗為重。
馬車上坐定,卿令儀好奇地問起:“陳大人隻邀請了我們嗎?”
卿言頷首,“對。”
卿令儀起初不明白為何,照理來說,娘親不涉過多黨爭,與陳也不過是點頭之。
陳為何邀請娘親過府共進午膳呢?
直至抵達陳家。
陳親自來迎,卿令儀打眼一看,在他後還跟著個俊秀青年,二十出頭模樣,著月白暗紋衫,發束玉冠,姿儀甚。
一瞬間,卿令儀的心都沉下去一大半。
“這是犬子陳立衡。”陳主說起。
“聽說是去年新科進士?”卿言隨口問起。
“承蒙陛下厚,任以將仕郎。”陳道。
“……”
他們說著話,陳立衡抬眸,向了卿令儀。
有所覺察,回看過去,便見陳立衡溫溫一笑。
卿令儀心中歎息,麵子上強撐著,也對他禮貌地笑了一下。
眾人往裏走去。
陳與卿言在前邊說著話。
“……聽聞卿大將軍善使馬槊,正巧,年前我得了一把。”
“哦?”
陳立衡刻意放緩腳步,與卿令儀同行,狀似無意問起:“卿姑娘,你可知曉馬槊是什麽?”
卿令儀覺得他在說廢話。
還有點兒嫌棄,怎麽連馬槊是什麽都不知道?要是煬,他肯定可清楚了。
漫不經心回道:“就是一種兵。”
陳立衡側目,“與其他兵有何不同?”
卿令儀更嫌棄了,敷衍道:“也沒什麽不同。”
“是麽?”
“嗯。”
陳立衡還要說什麽,卿令儀率先轉向碧微,“我總覺簪子似乎有點歪了。”
碧微上前一步,“是麽?”
二人頭接耳,陳立衡很難再話。
“今日茶淡飯,略備薄酒,還卿大將軍與卿姑娘不要嫌棄。”陳客套地說著。
卿令儀垂著眉眼,心煩意地站在一旁。
真的要在這兒吃飯麽?總覺會很不自在。
正當此時,有個侍從快步進來,神有些急迫。
“何事?”陳問。
侍從麵為難,“……右衛大將軍煬來了。”
卿令儀心口一跳,忽然抬起了頭。
“他說,特意前來拜會大人。”侍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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