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剛回，霍泠離婚的消息便沒有告訴他，飯間德叔問起，隻說白落安有事沒有回來。

霍泠和白落安一向是這樣，不是你忙得腳不沾地就是我連軸轉見不見人影，德叔沒有多想。

隻在席間溫言規勸霍泠：“你們年輕人不要總想著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多花點時間給家裏人。人這一輩子，說長也不長，有時候回過頭一看，忙活了大半輩子，擁有的東西反而了，很多東西都錯過了，你後悔了，但後悔了也不能再重來一次，所以啊，要懂得珍惜邊的人。”

霍泠認真聽著德叔的教誨，心裏思緒萬千。

晚間，書房裏，頭發花白的老人捧著老友的舊照片泣不聲。

德叔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塊手帕淚，聲音裏帶著濃烈的意：“我不該走那麽遠的，明明知道他的子骨也不好……”

時至今日，他仍後悔自己沒能夠送別自己的老友最後一程。

早年間寧城不像如今太平，霍家也並沒有如今這般傲然於幾大世家的實力，為了拿到一個資源背後打得不可開，激烈的時候開火的時候都有。

德叔的傷就是早年間為了給霍老爺子擋槍的，當年勉強保住一條命，老了被病痛折磨，而心外科最好的醫療資源在Y國，德叔不願意離開，是霍老爺子把人親自趕上飛機……

這一別就是相隔。

霍泠小心地扶著巍巍的德叔坐下，溫言勸，好一會兒，他才從巨大的悲痛中平複。

霍泠給德叔倒了水，坐在一邊把這兩年君越的況簡要地說給德叔聽，重大的項目，集團戰略，發展方向……

德叔聽後不點頭：“霍老把家業給你，你沒有讓他失。”

“德叔，我隻是延續了爺爺和您的努力，不算什麽。”霍泠心裏清楚，君越如今的績萬萬不能算在自己頭上，老人殫竭慮為他鋪好了路，他從霍老爺子手上接過的君越就已經備了遠航的條件。

聽了他的回答之後，德叔滿意之更重。

自滿者敗，自矜者愚。

霍泠居高位，就必須有這樣的清醒。霍老舍了幾個兒子，把君越給霍泠，是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德叔，這些東西，您看看。”

霍泠說著從旁拿出一疊資料給德叔，德叔取出一副老花鏡戴上，仔細地看起來。

霍泠將落地燈打開，而後不聲地觀察著德叔的反應。

果然，這份資料並未引起一波瀾。

老人注重親，遠比年輕人更看重家族脈，像霍言這樣勾結外人的行為更是為他們所不忍。

德叔的淡定隻說明一件事——他，更準確地說是霍老爺子和他，早就知道了。

心裏有個荒誕的猜測浮現，霍泠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德叔老謀深算，自己千萬要穩住才能從他裏套話。

“你準備怎麽做？”德叔放下手中的資料，看向霍泠。

霍泠：“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那你二叔這邊呢？你準備怎麽理？”

霍泠低下頭征詢意見：“您的意見呢？”

“你是霍家的當家人，又是你的二叔，該由你來做這個決定。”

霍泠沉片刻：“三叔在國外這麽多年難免孤單，正好二叔過去兩人可以做個伴，免得忘了兄弟間的誼。”

德叔笑道：“你小子早就想好了，裝模作樣來問我這老頭子。”片刻後，德叔緩緩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霍泠眉眼間盡是冷意，但細看之下，還有些深不見底的傷痛：“德叔，我其實，有些想不明白。”

德叔看了一眼霍泠，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頗深。

霍泠的父親從未盡到為人父的責任，他的世界裏關於父親的所有都來源於這個叔叔，二十幾年的親一朝化為虛有，真相甚至比想象中更難堪，他心裏不會好。

親近在乎的人給的傷痛是倍的。

“……”德叔長歎一口氣，“罷了，告訴你也無妨……你二叔是你爺爺在外麵的孩子。”

霍泠猛地看向德叔，出不可置信的神。

不怪他如此震驚，他的去世得早，但在他記憶裏兩個人甚篤，他是個脾氣暴躁的小老太太，發起火來霍老爺子在麵前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他爺爺怎麽會做出對不起的事，又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德叔像是明白他的想法，歎一聲：“你爺爺遭人算計，回來之後給你跪了三天三夜，自己自己，命都沒了半條。後來外麵那人抱了個孩子來，人得了病，已經活不長了，你看實在可憐，就答應下來把孩子收進了霍家，取了名字，行二。”

“隻是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做不到完全不介意，你不虧他生活用度，但不會像你父親和三叔那樣盡心……你二叔可能聽了些閑話，以為他的母親是霍家的手……他恨霍家吧。”

霍泠垂眸一言不發。

德叔也沉默著。

過了許久，霍泠牽出一個勉強的笑：“這些都是小白查到的，我對不起。如果那幾年我不那麽固執，非要和爺爺對著幹，聽得進爺爺和您的話，也不會讓白白浪費這五年的心在這些事上。”

德叔渾濁的眼神落在霍泠的臉上，霍泠繼續道：“本來一句話就能點醒我的事，非要讓一個孩攪和進霍家的渾水裏。這幾年又要查公司的人，還要自己站穩基，真的很辛苦……我……我還對那麽不好，做了很多混事。”

半晌，德叔問道：“你都知道了？”

霍泠太的神經一跳，在德叔探究的神之下緩緩點了一下頭：“我知道……那天的事不是做的，我冤枉了很久。”

“唉。”德叔移開視線，無奈地搖頭：“你別自責，要怪就怪緣分吧。你爺爺是察覺到沈家和霍言的異樣，但那時候我們找不出證據，隻是有所懷疑，你偏偏和沈家那丫頭要在一起，死也不願意低頭。鬧那麽僵，我們告訴你你也不會信。你爺爺這輩子最重要的一是你，二就是君越。”

“三個兒子沒有一個能擔當得起君越的擔子，他不敢拿你冒險。那幾年沈家勢力不小，他擔心你年輕沉不住氣打草驚蛇，把這件事掃幹淨了，做了惡人棒打鴛鴦。”

德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沈家好歹也是一家大族，卻做出這種給人下藥送兒的無恥行徑，還好那天是小白，人剛好也喜歡你，老爺子幹脆將錯就錯。”

“小白世坎坷了一些，但品行端正，你啊，是因禍得福。”

霍泠呼吸和聲音都變得遲緩。

“是，我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