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老師沒有給予太多目標特征，但僅憑對方是十烏王庭大王后唯一的兒子，便足以林風鎖定目標。唯一的麻煩在于，什麼時候見這人？何地見此人？

自己若是錯過，那該如何？

轉念一想，自家主公是要湊齊三萬十烏青壯首級的，管他是誰,到一個符合的就做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林風眼眸深閃著森冷寒意。

卻是一閃而逝，很快又被收斂干凈，掩藏在乖巧溫順的可面龐下。

褚曜仿佛沒看到的變臉，慈笑道：“令德不是說有事請教為師？”

林風道：“……是，學生有些張。”

雖說這兩三年下來，也算見過小風小浪，理治所政務瑣事也算得上練干脆,但那些都有老師和幾位先生兜底的況下。現在讓隨軍，還不知面臨什麼棘手場面，就有些心慌慌，特備是知曉自己扮演著怎樣重要的角，更是張得夜不能寐。

有些激，又有些惶恐。

各種緒糅雜臆，無法排解。

思來想去，也只能找如師如父的老師褚曜訴說排解，希從他這里獲得讓自己平靜下來、信心倍增的法門。而褚曜自然沒有辜負的期待：“人之常。”

“老師以前也會張嗎？”

褚曜思忖片刻，道：“沒有。”

林風：“……”

褚曜又問：“為何張？”

林風咬著下,小聲道：“兩軍鋒，必是死傷無數……學生很擔心……所以，學生想知道怎樣才能不再恐懼此事……”

想象的畫面跟親眼見到的畫面,二者的視覺沖擊力本不是一個檔次。

平生所見最殘忍混的場景,大概就是那夜樹林，家眷親屬遭歹人毒殺。

但跟輒幾千人上萬人乃至數萬人的戰爭相比，二者不是一個規模。

褚曜：“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沾了一雙手都數不清的人命。”

“怎會？”

“……彼時褚國微弱，國土也只比河尹大些，周遭鄰國覬覦此地盛產種糧，一年到頭沒個消停。時常有各地流竄來的盜匪侵擾境庶民，其中不乏手段殘忍到令人發指的。為師看不得這些，便與三五好友結伴殺匪，次數一多，手上的人命自然多了。”

他頓了一頓。

“那些匪，有些說來也可憐。”

不是每個土匪都是生來兇神惡煞、無惡不作的，這就好比河尹那些庶民。在生存沒得到保障前，他們兇惡殘忍，全員惡人。

外人一聽這個地方就眉頭大皺。

不過兩年，似乎每個人都了憨厚善良的普通人。河尹民風淳樸，名遠揚。

他與好友為庇護庶民不侵擾，于是殺匪；匪徒則是在其他地方被得無法生存，于是靠著這種掠奪手段來奪取生存資源。

全是滾滾紅塵掙扎求生的庸人。

“可他們是行惡的匪就必須殺。”

“不管是豪強間的斗爭還是國與國的戰爭，本質與‘剿匪’沒什麼不同。只是前二者死的人更多，流的更多。你我能做的，便是盡可能讓死的人、流的,不在己方！令德不妨想想自己認識的人,你希他們中的哪個永遠埋黃土？長眠異地他鄉？”

林風道：“哪個都不希！”

“比‘兩軍鋒、死傷無數’更可怕的是——‘死傷無數’中的‘無數’在己方。或許是跟你有一面之緣的小卒,或許是與你并肩作戰的將領，甚至是為師！戰場殘酷，在為師面前，你可以張擔心，但出了這個門，任何擋在你面前的敵人，都該梟首！”

末了，褚曜心來。

他摘下懸掛的佩劍：“隨為師來。”

林風雖不懂，但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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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東升，霞初染。

沈棠看到林風，發現小姑娘臉白得微微發青，眉眼間帶著幾分倦容，一向干凈的，角卻沾著點點發黑的猩紅。

仿佛丟了魂魄，看著有些恍惚憔悴。

“令德昨晚沒睡好？”

沈棠隨口一問，林風的反應卻大得出奇，一扭頭就扶著墻角干嘔起來。

一臉迷地看著前來送行的褚曜，后者倒是穩得很，似是半點兒不在意。

“這是……”

褚曜道：“刺激了。”

“刺激？”

“緩一緩便好。”

褚曜這麼說，沈棠也不再多心。

只是，出城的時候約聽守城兵卒在送行隊伍中竊竊私語了兩句——

容倒也不稀奇。

昨晚后半夜，城外土坑中的十烏盜匪被不知哪個恨得咬牙切齒的庶民砍了腦袋，腦袋被丟到好幾丈開外的土坑中。附近土地被噴涌的鮮打，一腳踩下去泥濘不堪。守城兵卒生怕上面怪罪，找腦袋找了許久。

慶幸不是啥大事，尸首能湊齊就行。

沈棠：“……”

似乎猜到了什麼。

顧池湊過來小聲八卦：“主公，雖說嚴師出高徒，但這未免也太嚴了……”

褚曜是個狠人啊。

普通人家是天不亮就帶著兒去田地里摘菜謀生，他是帶徒弟去摘腦袋壯膽……

但效果也是杠杠的。

沈棠：“……”

沈棠：“……令德心緒可還好？”

顧池仔細辨認：“這會兒四大皆空了……”

腦中一片空白。

沈棠心下一轉，憐惜道：“……說來也是我思慮不周，令德年紀也不大，平日做的又是吏從事的活兒，跟一堆俗務打道，哪里見過這麼腥場景？偏偏這次十烏之行又不了，無晦也是擔心心緒沒調整過來，才出此下策……此事你知我知他們師徒知，敢有第五人知道……”

顧池臉都綠了。

吐槽：“主公，您偏袒能更直白嗎？”

他只是八卦一下同事又不是打小報告，自家主公用得著這般如臨大敵？

沈棠淡淡道：“他上年紀了。”

顧池：“……”

(╯‵□′)╯︵┻━┻

他確信自家主公這是故意的了。逗他的時候，心聲竊笑能收一收嗎？褚無晦“上了年紀”又如何，自己還是藥罐不離手呢！

也不見主公哪回偏袒了。

姜勝先一步去接王姬，臨近晌午的時候才與沈棠會合，便看到顧池那張臉拉得老長，隨口問：“是子不爽了？”

沈棠揶揄：“不，是呷醋嗆到了。”

姜勝：“呷醋？？？”

愉悅的氣氛卻沒持續多會兒，剛走半個時辰，那位王姬派人過來，說要召見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