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閣老沒想到,吳庸會主請他喝茶,說是談論詩詞和字畫,其實王閣老明白,這肯定是個鴻門宴。
自那日他在朝中揭莊綰嫁人的事後,吳庸便沒給過他好臉,偶爾他湊過去假裝攀攀,吳庸見著他就走,那張臉雲遍布,總帶著哀怨。
也是,他斷了吳庸將妹妹送上中宮之位的後路,吳庸恨他也是正常,王閣老思慮再三,還是去赴約了,他若是不去,豈不是認慫了?
吳庸把喝茶的地方定在了京都最大的酒樓,醉仙樓,人多眼雜不說,朝中很多員都喜來,權貴頗多。
王閣老覺得有趣,平日他的想挨著吳庸,吳庸嫌棄非常,生怕別人不知兩人不和,如今倒好,竟是在這種地方請他喝茶,也不怕被人看到了。
不準吳庸的心思,王閣老越發好奇,卻也很放心,因為人多眼雜的地方,吳庸肯定不敢對他如何,遂,巳時三刻,他進了醉仙樓。
如他所料,談論詩詞和字畫隻是個幌子,吳庸在他坐下後,都懶的跟他假模假樣的寒暄,直接開口諷刺。
“王閣老,惹帝王怒的覺如何?是不是很爽快?”
王閣老一聽這話,也瞬間沒了興致寒暄,爽快?哼,確實酸爽!
揭莊綰嫁人,惱他的不止吳庸,還有皇帝,他以為皇帝最多冷落他,結果比冷落還悲慘。
自那日後,他上奏的所有折子皆石沉大海,在朝堂提出的建議也全被皇帝以各種理由否決的徹底,反倒對吳庸的所有提議貫徹執行,如今朝中不員已經暗暗朝吳庸靠攏。
這還不是最氣的,明明往年的春闈,都是他帶著禮部持的,這次的主審竟是吳庸!他甚至連協助的資格都沒有,皇帝完全沒讓他參與!
這可氣煞他了,往年他會趁著這個機會,塞些自己人進去,反正卷子是他改,他想讓誰當狀元誰就是狀元。
不止如此,那些想送兒子京當的,也暗中送來了許多銀子,給他們兒子在榜單提個名再簡單不過的事,結果銀子他收了,事卻沒辦,那些人雖然不敢把銀子要回去,心裏卻指定埋怨他了!
近來他被這些事煩死了,如今被吳庸一刺激,心裏憋悶,麵上的祥和也懶的裝了。
“吳丞相請我過來,就是說這些閑話的?”
吳庸見他略微急了,倒是悠閑的喝了口茶。
“聽皇上說,當初趙子勳病重,是太後找到你,讓你在朝堂力薦當時還是勤王的皇上,以此來奠定你在朝中的地位,從而,讓你孫理所當然的了皇後”
王閣老沒想到他會提及這事,覺得怪異,更警惕的看著他,“你想說什麽?”
吳庸給自己添上茶,“我一直有個疑,要說,朝中元老不止你一個,朝中員子中適合當皇後的,也並非隻有你孫,太後為何選中了你呢?”
“再者,當年勤王與齊王奪嫡,你從未幫過勤王,甚至在齊王得了皇位後,很快就效忠了,太後豈能不知這些?可匪夷所思的是,皇上如此大度的人,都對你耿耿於懷,偏偏太後那樣小肚腸的狹窄心境,竟然輕易就原諒了你,甚至讓你孫當皇後”
他朝王閣老投去一個看是非的目,“太後不是沒有其他選擇,為何偏偏給你王家如此尊貴榮耀的地位?”
王閣老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下意識避開他探視的目,低頭,啜一口茶,冷笑道:
“小肚腸的狹窄心境?吳庸,雖說這裏隻有咱們兩人,但你說話還是要注意些,你如此形容太後,大不敬,若非看在同朝為,我定要去太後跟前參你一本!”
吳庸見他隻挑了這幾個字回答,冷笑一聲,“看來王閣老是不想為我解了,那我來說,王閣老聽聽對不對”
不給王閣老開口的機會,他直接道:“聽說,當年你雖是奪嫡的中立派,但暗中卻與寧遠侯有過來往,我還聽說,當年趙子勳迫勤王陷害丞相府的主意,就是你出的!”
趙子登基時,吳庸在京中住了些時日,見了幾個當年擁護先太子趙子宸的舊臣,這些事,是那些人告訴他的。
有人見過王閣老和當年的寧遠侯高宏泰往來,王閣老獻計的事,是其中一個舊臣提供的消息,說是曾聽王閣老一幕僚在秦樓楚館醉酒後說,說丞相府被抄家,王閣老是首要功臣。
後來那幕僚沒了蹤影,再也沒在京都出現過,應該是那話傳進了王閣老耳朵裏,暗中解決了。
沒有證據,但是吳庸信了,尤其是當他從趙子口中聽說,當初是太後給了王閣老機會,並執意立王初瑤為後時,他更確信當年的事跟王閣老有關!
“王閣老,像你們這種隨風搖擺的牆頭草,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比尋常人更先一步嗅出風吹的方向,寧遠侯出事,大周打了勝仗,你肯定已經猜到,勤王上位是必然,所以你了心思”
“以太後的肚量,應該不是先找的你,所以我猜,是你先找的吧,你應該不會告訴當年是你獻的計,但是你會暗示,你知道了丞相府被抄家的真相”
“丞相府被抄家……莊家對大周的影響太大,便是莊仲死了,他的威猶在,更何況莊老將軍是開國將軍,意義非凡,若是當今皇上陷害丞相府的事被暴,他剛一即位,便會掛上昏君的恥辱牌,史更會記錄,臭萬年”
“你知道真相,太後第一個念頭肯定是要殺你滅口,但這些年你在朝中的影響力不低,新皇登基也不敢鬧出太大的靜,知你是隻老狐貍,所以不敢對你如何,所以,答應了你的條件”
“一旦你孫是皇後,你們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從始至終的目的,就是讓王家出一個皇後,帝後一,皇上若是臭名昭著,你孫也落不得好,你自然不會再揭當年的真相!這樣,太後也能徹底放心了”
“當日你揭開莊綰的份,腦袋上懸著一把刀你也不怕,一來是你早知皇上厭你,所以你不怕皇上再記恨你一次,二來,你要為皇後掃除一切障礙,支撐你這些不怕死舉最關鍵的緣由,便是你知道,無論你所行之事風險再大,太後,也絕對會保住你!”
雅間,一時靜謐的讓人窒息,王閣老麵上努力維持著鎮定,心中卻早已波濤洶湧,手裏的茶盞幾乎被他碎。
吳庸這些話,竟然......全中!
當年的事,確實是他獻計,因為他早已嗅出風向,寧遠侯手握重兵,宮裏也早已被趙子勳母子控製,任憑莊仲再厲害,短時間也無法力挽狂瀾了,因為趙子勳母子已經著老皇帝寫下傳位詔書。
他保持中立,不過是觀而已,既知趙子勳是皇帝定局,為了王家以後的繁榮,他自然要做些什麽。
所以,他先接了寧遠侯,暗中討好他,由他引薦到趙子勳跟前,獻了個一石二鳥的計策。
讓勤王去陷害莊仲,既可以名正言順抄了丞相府,又可以把勤王推到水深火熱,萬人唾罵的境地,而他,則憑著這次獻計,了趙子勳眼前的紅人。
後來寧遠侯出事,勤王大勝,他便敏的嗅到皇權更迭的風聲,所以趙子勳病重後,他立刻讓人溜進冷宮找了當時的良太妃。
在信中告訴,自己知道當年丞相府被抄家真相,隻要肯讓瑤兒為後,他們便是一家人,這個,他會帶進棺材裏。
他之所以主找良太妃,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良太妃會答應。
因為當年他從寧遠侯口中得知,提出紮小人詛咒的就是良太妃時,他便知道這人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為了兒子能喪心病狂的狠角。
所以會知道,什麽才是最好的雙贏選擇。
可是,這些他一直保護的很好,知道的人基本全死了,當年給他出主意的幕僚醉酒說,被他暗殺,連同當日跟他喝酒的男人人,不管聽見的沒聽見的,他都悄悄置了。
所以,吳庸是怎麽知道的?還知道的這麽詳細!
事實上,吳庸並不知全部的事,他是在暗中觀察並詳細了解了王閣老後,加之聽到的這些消息,按著王閣老和太後的子猜的。
看王閣老的神,應該是猜對了,雖然他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但他額頭冒出的汗和方才那一瞬的震驚出賣了他。
既然已經確定王閣老跟當年的事有關,吳庸就沒必要心慈手了。
啪!
吳庸突然把自己手中盛滿滾燙茶水的茶盞狠狠朝王閣老腦袋上砸去。
“老東西!你個天打雷劈的,當年義父對你也算禮待,你竟在背後如此算計他!”
王閣老如何也沒料到他竟敢手,猝不及防被潑了一水,額頭更是痛的厲害,著腦門上的,他怒極了,指著吳庸罵道:
“天打雷劈?你才是最應該被雷劈,你喊義父喊的倒是親切,你義父是被當朝皇帝害死的,你不是還在皇帝跟前當條忠犬嗎,你若是恨,你怎麽不找皇帝算賬去!”
吳庸整個人撲上去,又打又踹,偶爾扯兩下他的裳,“你是罪魁禍首,自然要找你算賬!”
王閣老被打得慘連連,打不過,隻能急急避開,無路避開,隻能開門出去,“吳庸!你瘋了!”
兩人打到外麵,靜太大,樓下的人抬頭往上看,隔壁雅間的開門出來看,酒樓一時混不堪。
出了門,兩人倒是默契的沒再提屋中爭吵的事,隻是一個跑一個追。
後來,王閣老被他府裏的下人帶走,吳庸著他狼狽而逃的背影,再瞧瞧四周哄哄的人群,最後,低頭看著手中的玉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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