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這婦人，好生潑野！”

鄧侍郎踉蹌起，戟指著花氏頻頻使眼，“你說你這般鬧，傳揚出去，讓你兒子如何在場上立足？還不得讓同僚指著脊梁骨罵！”

程心念筆尖一頓，轉首看陸九萬，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陸九萬肯定了的想法，比了個“威脅”的口型。

而最能同的花氏猶如冷水淋頭，瞬間冷靜下來，只還是氣怒加，冷冷瞪著鄧侍郎，恨不得生啖其。

孫連生其實也怨氣沖天，但他知道不能再讓母親說下去了，連忙扶著要出去。

然而，看熱鬧的陸九萬慢悠悠來了句：“花氏，鄧夫人告你竊鄧家財產，那張文契，便是罪證。按《大燕律》，竊應判……”

“我給的！”鄧侍郎連忙攬下這茬，“底層小向來舉步維艱，我看他們母子在京中生活艱難，本著同鄉誼，特地補的。”

“呀，可是他們母子倆是長興教的啊！花氏已經招啦！”陸九萬語氣夸張，“鄧侍郎，您這是，襄助邪教呀！”

鄧侍郎面一下子沉了下來。

孫連生難以置信地向自己母親，眼里帶著怪責。

陸九萬微笑道：“鄧侍郎，您今兒個，怕是得在敝司過夜了。”

鄧侍郎還要再說什麼，卻見千戶笑地拍了拍文卷，“花氏可代了不東西，您確定不想一一反駁？”

鄧侍郎攸然轉頭怒視花氏，眼里帶著明晃晃的恨鐵不鋼。

花氏打了個寒，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并不是可以托付終之人。

陸九萬命人將三人分開看守后，卻沒去訊問鄧侍郎，反而繼續跟花氏死磕。看程心念不理解，耐心解釋：“鄧侍郎子很明顯，他平常應當是‘功勞是自己的，錯誤是別人的’。這種人最會推卸責任了，直接去審他，你只能得到一堆七八糟的理由。但是花氏不同，現在讓鄧侍郎傷到了，正是最崩潰的時候，一丁點火星就能使炸。”

程心念若有所思：“三個人中，花氏心防最薄弱？”

“對。”陸九萬點點頭，“在長興教，的優勢在于和鄧侍郎青梅竹馬，但是本人并不聰明，否則也不會被同一個人男人騙兩次。”

程心念不解：“可是花氏此次進京，是別有所求，騙鄧侍郎還差不多吧？”

陸九萬聞言笑道：“孫連生是嘉善六年的進士，一般士子提前半年進京備考，有的手頭寬裕的提前得更多。也就是說，花氏與鄧侍郎重新聯系上，說也有個兩三年了，你看鄧侍郎接進家門了麼？”

程心念愣了下，支吾：“許是，花氏不想做妾，不想鄧夫人管束？畢竟，畢竟孫連生也是進士出，有個寡婦再嫁，給人做妾的母親，的確……不太好。”

陸九萬意味深長地道：“給人做妾不好，給人做外室豈不是更拿不出手？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不如不著。或許花氏是這麼想的，可是鄧侍郎是怎麼想的呢？出了事直接一退六二五，讓他哄著勸著的，依然是出宦人家的鄧夫人。外室，總比妾好理，對吧？有些男人啊，平常對解語花千好萬好，關鍵時刻，最的依然是自己的前途。”

程心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其實長興教并沒有考慮過花氏的結局，他們只是需要起作用。而鄧侍郎是……兩頭押寶，既想保留鄧夫人帶來的助益，又想利用長興教幫自己謀取尚書之位。”

“對啦！”陸九萬打了個響指，“賊吧？鄧侍郎跟花氏大哥別說二哥，互相算計罷了！都那麼多年了，哪來的深不移，這話你聽聽就得了，甭信！”

程心念覺得觀念到了沖擊，學著陸九萬抹了把臉，神木然：“好的，您不用耳提面命，我再往坑里跳，我就是傻子！”

算是明白陸九萬為何至今未嫁了，天天接這些破事，什麼海誓山盟都得白瞎。

走了一段路，想想依然不甘心，程心念忍不住問：“花氏瞧不出，孫連生也瞧不出麼？年紀輕輕就中進士，應當不是笨人吧？”

陸九萬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門口，故意將門推開一道，轉頭笑道：“你猜，孫連生是怎麼進的戶部？”

程心念沒瞧見的作，不由倒一口涼氣，口而出：“太無恥了吧？賣母求榮啊！”

“花氏不做外室，孫連生哪來的前途？”陸九萬略微提高了聲音，“這兩個男人，一個用花氏換自己的前途，一個拿花氏當消遣，唯一信著破鏡重圓的唯有花氏。”

審訊室“哐啷”一聲響，似乎是椅子倒地的聲音。

程心念留意到這個細節，陡然福至心靈，揚聲配合：“可我瞧著花氏是個癡的，不會招吧？那豈不是便宜了那兩人？誒嘿，信邪教是什麼罪來著？”

陸九萬給了一個贊賞的眼神，背誦道：“依《大燕律》，凡造讖緯、妖書、妖言及傳用眾者，不分首從，皆斬。若私有妖書藏不送者，杖一百，徙三年。花氏犯的罪可不止這些，若坦白，還能落個從寬置；若是一心袒護那兩人，七七八八算下來，怕是幾條命都沒了呢！”

“哎，那可真是，您說這人死了，該進誰家祖墳哪？”程心念一臉的同，“給人做了外室，哪怕是進士娘，孫家也不會要吧？跟鄧侍郎沒名沒分的，鄧家更不可能許葬祖墳。算下來，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娘家還有人麼？”

“有人也沒用啦！”陸九萬嗤笑一聲，“你猜那兩人怎樣才能罪？如今唯有花氏死在白澤衛署，他們才有理由反客為主。沒準兒孫連生還能借此博取士林同，升一級呢！”

門的呼吸聲驟然重，花氏面慘白地踉蹌倒退，卻被之前帶倒的椅子絆住，伴隨著西里哐啷的聲音重重摔在了地上。

藏在袖中的一顆藥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靜止不了。

花氏怔怔著那顆藥，良久，眼睛一眨，淚珠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