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和唐惜福一邊匆匆往回走,一邊探討著老趙的不合理行為,說來說去似乎都講不通。
“太詭異了,我就說姓趙的笑面虎什麼時候那麼好心,白干活不拿功勞,哪有那麼好的上司!”陸九萬有些怒,“合著是另有所謀。”
“有啊!”唐惜福跟在后,指著一衙門道,“戶部前段時間分來個小年輕,勤能干,長得還行,頗得上司信賴。戶部侍郎就是難活累活他干,讓那小年輕跟著撿功勞。”
“那麼好?”
“另有所求。”唐惜福笑,“侍郎夫人以為是丈夫提拔的接班人,或者給自家拉的婿,還興沖沖帶著閨去見過,點心都不知送多盒了。”
陸九萬敏銳聞到了瓜的氣息,果斷按下怒氣,好奇地問后續。
“后來嘛,嘖!”唐惜福笑容可掬,“侍郎夫人好心帶未來親家母參加京師夫人的茶會,倆的一面,發現二三十年前是人,還是敵。”
陸九萬倒一口涼氣:“私生子?”
“嗯哼!私生子比和離過的嫡還大三歲。哦,對了,現在侍郎夫人也在鬧和離,要死要活不跟侍郎一起過了,而且要求他凈出戶。”
凈出戶這套,大家還是跟鎮國公主學的。當年鎮國公主帶著紅軍打仗,有的兵會把軍餉寄回老家補家用,還寫信叮囑丈夫多給孩子買點吃。大家懷揣著好夢想迎來天下太平,原以為可以回鄉養老,全家團圓。誰想紅軍里的已婚婦人,解甲歸田十個,得有近一半哭著回來。
鎮國公主一問才知道,姐妹們在前線廝殺,有的男人竟拿著寄回去的軍餉養了外室或小妾。這還得了,鎮國公主不吃中原束縛子的那套規矩,當即一拍桌子,要們出息點,回去休夫。有的婦人不甘心自己拿命換來的錢便宜了狗男,鎮國公主竟直接抄了家伙,點齊紅軍,挨家挨戶拜訪渣男,著他們凈出戶,有的過分的還要賠償兵損失。
當然,針對這一事件,士林討論了又討論,有夸鎮國公主仗義的,有指責紅軍不統的。最后鬧到太祖那里,書生意氣的太祖只用一句便結束了爭端,“支持其他軍營將士的眷找漢子”。
不得了,再吵都要搖軍心了,哪個不開眼的再敢冒頭。
唐惜福眉聳,忍著笑總結道,“你看,確實有對下屬賊拉好的,不過人家是父親對兒子。”
吃了一只保瓜,陸九萬總算沒那麼氣了。想了想,分析:“老趙從來不干沒有意義的事兒,哦,除了保養他那把胡子。一會兒我去老趙值房外聽墻,你在外頭幫我看著點。”
兩個混賬玩意分工明確,想法統一,一看就是合作過多次,得不能再。
吳良先他們一步回來,已經進了趙長蒙的值房。唐惜福自覺在月門外藏好,陸九萬看了眼盡職盡責把守門的守衛,輕輕巧巧翻過旁邊爬滿藤蔓的院墻,落地幾無聲息。
趙長蒙的值房位于單獨院落,里頭栽滿了花花草草,一到夏秋,這邊蚊蟲盛得必須天天撒藥,陸九萬為此抱怨過許多次,并建議改演武場,功收獲多日小鞋。
老趙的值房門窗閉,陸九萬半蹲著子溜到窗下,稔地好聽管,側耳聽著里頭的靜。
“白玉京鬧了一場,不知何時才散,我不好一直等下去,就回來了。”吳良似乎有些無奈,“他們出來的那閣子,里頭應當是有人的,可我不知是誰。”
“暫時不用管他倆,翻不出花來。”趙長蒙沉聲吩咐,“你一會就走,親自去辦,不要假手于人。”
吳良沉默了下,低聲道:“你玩得夠大的,一旦事發,欺君之罪,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欺君之罪。
陸九萬呼吸一滯,心跳頓時了,隨即猛然驚醒,呼地翻滾開。幾乎是同時,一個掌擊碎了窗欞。
陸九萬不敢停留,從花壇中一躍而起,呲溜竄到院墻前,一腳蹬樹跳起,一手夠到墻頭,整個人像秋千一樣翻了出去。
院“吱呀”一聲,窗子開了。
與此同時,月門響起一聲招呼:“指揮使在麼?”曹敏修舉著一沓卷宗,喊道,“卑職有要事稟報!”
吳良扶著窗臺眺綠意森森的墻頭,好半晌才收回了目。
白澤衛署僻靜無人,陸九萬倚著樹干,依然有心驚跳的覺。
“所以,你費勁拉折騰一遭,就知道老趙沒干好事?”唐惜福盤坐草地上,不滿地道,“你說你好歹搞清楚怎麼欺君了,別鬧得大家伙大禍臨頭了還都糊涂著!”
“說得輕巧,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險麼?”陸九萬沒好氣地比劃,“吳良那掌著我頭發兒過去的!得虧過去的是我,換個人早命喪黃泉了。”
唐惜福聞言不由心悸,著口慶幸:“那確實,你都這麼懸,我去更撐不住了。”
唐禿子對此沒什麼好的,整個白澤衛純論武力,吳良第一陸九萬第二,說不行那肯定不行。
陸九萬著心口息:“我當年也是無知者無畏,居然敢一言不合拔刀砍老趙的黃花梨翹頭案。早知道他有這麼個大神鎮著,我橫個啊!”
唐惜福同:“現在想想,就罰你仨月薪俸,老趙夠意思了。”
陸九萬狂點頭,兀自緩了一會,沒那麼心慌了,才轉頭問:“曹敏修是你安排的?”
“嗷!也算是巧了。”唐惜福笑道,“我看他拿著卷宗,就讓他站門口等等,里頭打起來了再進去。”邊說他邊從懷里掏出幾張紙獻寶,“咱們早上出門前,我讓曹敏修幫忙謄抄了一份王文和的經歷。時間太,比呈給老趙的那份簡略,湊活著看吧!”
陸九萬沖他豎了個大拇指,別的不說,唐惜福辦事一向周全,不愧是的好搭檔。
王文和原先是先帝冷宮里的小侍,因為能說會道,人緣不錯,把舊主照顧得很好,并在舊主升太妃后,調到了其他部門,憑借著善于逢迎了掌印太監王浩恩的眼。
“我看他能識文斷字,跟誰學的?”陸九萬翻著履歷,隨口問,“他過書堂?”
書堂是皇城教授小侍讀書的地方,選十歲以下的孩進,通過考核后,多數前程不錯,做的一般是跟文書有關的工作。
“誒嘿?”唐惜福察覺到了不對,“如果這樣的話,他就不應該進冷宮啊!這不是浪費?”
陸九萬繼續往下翻,看到一行字時恍然:“啊,原來他伺候的是蕭太妃,那就難怪了。這位進宮前是有名的才,因屢次勸諫頂撞先帝才進了冷宮。雖清傲,卻很喜歡教人讀書。”
這樣看來,王文和的經歷似乎沒什麼大問題,甚至可以說非常完,每一次人生轉折都有因由。可正是這份完,讓陸九萬琢磨出了點刻意的味道。
將幾張紙悉數看完,沒找到最想看的東西,皺眉問:“他手里那段宮绦來源呢?”
“不好查。”唐惜福解釋,“托他買線的宮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他多數時候在正門外賀祥記、袁記兩家絨線鋪子買。前者鮮艷,花樣多,但是質地稍顯糙;后者質地良,但是比較老套。那段宮绦被水浸過,掉兒,有點分辨不出的,那些宮也要逐一盤查。”
陸九萬長嘆一聲,抬手蓋住眼嘟囔:“我要是能到東西,就知道誰過它便好了。”
做夢可能還實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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