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齊聚
“後面就更扯了,說那位參軍出家以後,整天跟烏和骨頭架子為伍,一天到晚在深山老林裡修煉,好不容易有點法,時靈時不靈,有時候還被妖魔鬼怪追得滿山跑,經過千辛萬苦,最後偶遇了一幫年打馬郊遊,自言自語了一句‘緣分到了’,就得道仙了!”隔著一輛馬車,都能聽見李妍喋喋不休的抱怨,“這就仙了!聽說過嗎?早知道我應該專門帶一幫人到深山老林裡郊遊,見誰誰仙,一千兩銀子一次,那咱們不就發了?唉,我就不明白了,你們說說,前面又是行軍打仗,又是國恥家醜的,跟這結局有什麼關係嗎?”
周翡他們聲稱為了“湊熱鬧長見識”,蹭著興南鏢局的名頭,同行去永州。
朱氏兄妹正求之不得——能多幾個高手同行,好歹不用再擔心那些活人死人山的雜碎追上來。
李妍,吳楚楚和那位興南鏢局的孩朱瑩坐的一輛馬車,跟在鏢師們和押送的紅貨之後,朱晨則陪著李晟他們騎馬緩行墊後。
車馬走得不快,能聽見車裡吳楚楚輕輕地說道:“這些消遣都是以詞曲為先,故事還在其後,比這更離奇的也有呢,只要曲子好聽就行啦。”
“不好聽啊!”李妍恨不能掏出一把辛酸淚來,嗷嗷道,“你不知道啊楚楚姐,那唱曲的老頭子豁牙齒,咬字不清,不是琴跑調就是他跑調,我就為了看看這故事能扯出一個什麼樣的淡,活生生地在那聽他鋸了一個時辰的木頭!你看你看,昨天晚上豎起來的頭髮現在都沒下去呢!”
李晟角了幾下,對朱晨道:“舍妹年無知,見笑了。”
朱晨笑道:“哪裡,李姑娘天真無邪,蠻難得的。”
他說著,低低地咳嗽了幾聲,聽見馬車裡李妍又不知嘰咕了一句什麼,幾個姑娘嘻嘻哈哈笑了一團,連素日未曾開懷的朱瑩都輕鬆了不。
朱晨聽見小妹的聲音,有些欣,但隨即又不由得歎了口氣——若是他也有一刀一劍橫行天下的本領,何至於要年方二八的妹子跟著出來餐風飲、盡欺淩?他想起自己本領低微,便覺前途渺茫,正自己滿心茫然沉鬱時,突然,前面走得好好的楊瑾毫無徵兆地出刀來,劈頭往旁邊周翡頭上砍去。
朱晨吃了一驚,座下馬都跟著慌起來,腳步一陣錯,被旁邊李晟一把薅住轡頭方才拽住。
李晟見怪不怪道:“沒事,別理這倆瘋子。”
只見那好像一直在馬背上發呆的周翡連頭也沒抬,將春山往肩上一扛,那長刀便倏地翹了起來,正好打偏了楊瑾的斷雁刀,同時,整個人往後微微一仰,不等楊瑾變招,長刀便鞘而出,短短幾個呼吸間,與楊瑾已經險而又險地過了七八招,分明是兩把長刀,卻招招不離周翡旁半尺之,簡直好似被刀包圍了。
這搏命似的打法看得朱晨目瞪口呆,差點驚呼出口。
連旁邊馬車裡的人都被這利相撞的聲音驚,三個姑娘都探出頭來——除了朱瑩比較震驚,吳楚楚和李妍只看了一眼就又回頭去,顯然也是已經習慣了。
若說楊瑾的刀是“從一而終”,周翡的刀便是“反復無常”。
幾乎一刻不停地在索,過幾天就會換一個風格,出刀的角度、力度與刀法,完全取決於楊瑾襲的時候,腦子裡正在想什麼。
這一日,周翡本來正在聚會神地回憶鳴風牽機和紀雲沉“斷水纏”的區別和相通之,被楊瑾驟然打斷,使出來的刀法便帶著那二者的特點——輕靈、詭異、發黏,好像手中拿的並不是一把長刀,而是一千變萬化的頭髮,能隨意捲曲不同的形狀,又在無聲之給人致命一擊。
楊瑾被這種“纏”法打得不耐煩,手中斷雁刀簡直快了一道殘影。
周翡突然仰面躺在馬背上,春山使了個略微變形的“斬”字訣,招數變形,意思卻還在,“斬”字訣氣魄極大,將方才的黏糊一掃而空,毫無過度,兩相對比,簡直如同盤古一斧突然劈開混沌一樣,“嘡”一下撥開了楊瑾的斷雁刀。
楊瑾最怕周翡說變招就變招,被這陡然“翻臉”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由得微微往前一閃,就在這時,周翡倒提春山的刀鞘,狠狠地往楊瑾的馬屁上去。
那馬本來任勞任怨地跑在路上,背上那倆貨這麼鬧騰都還沒來得及提意見,便驟然遭此無妄之災,簡直要氣得尥蹶子,當即仰面嘶鳴一聲,險些將楊瑾掀下去,暴跳如雷地往前沖去。
饒是楊大俠斷雁刀快如疾風閃電,也不得不先手忙腳地安坐騎,好不容易坐穩了屁,他憤然沖周翡嚷道:“能不能好好比武,你怎麼又耍詐!”
周翡是直到在邵遇上楊瑾,方才知道刀縱有千變萬化,也不代表劈砍刺的基本功不重要,他們四十八寨出的人從小吃“百家飯”,看見好的本能便要學,自此以後,便每天給自己加了一個時辰基本功的訓練,果然卓有效,扎實了不——但大概是邵一戰養了習慣,只要跟手的人是楊瑾,周翡就總是忍不住弄出一點小花招來。
楊瑾從來不負眾,挖坑就跳,跳完必要怒髮衝冠,久而久之,這簡直了周翡的樂趣。
周翡好整以暇地將春山還鞘中:“誰讓你先襲的?”
同行這一路,朱晨還從未見周翡說過話。
只要有人領路,周翡就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刀法裡,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半都在琢磨自己的刀——朱晨一直當是個脾氣古怪的高手,頭一次發現居然也會玩笑打趣。
方才打鬥時被楊瑾弄的一縷長發落在耳邊,周翡隨意地往耳後一掖,出好看的眉眼來,舒展而清秀。
朱晨不由得看了許久,直到旁邊李晟跟他說話,他才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不該盯著孩一直看,連忙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
路程不長,除了楊瑾和周翡時而沒有預兆地“叮咣”互相砍一通之外,旅程堪稱和平,永州的地界很快便到了。
自古永州多狀元,山水靈秀,自秦漢始建,城中著森森的古意,戰火未曾波及到此地,永州相對比較平和,是個頗文人客青睞之地。
只不過現如今因有霍連濤這個人在此地興風作浪,來往這瀟湘古城之間的便都了南腔北調的江湖人。
大街上車水馬龍簡直堪稱擁,各大門派間有互相認識的,隔三差五還要互相打個招呼。
路邊行乞的、路上趕車的,都說不定是丐幫、行腳幫的人,人不敢小覷,隨便一個拄著拐杖走過去的老頭都似乎懷絕技。
那些手持刀劍的大小門派來來往往簡直已經不新鮮——民間異人比比皆是。
周翡他們隨著興南鏢局的人走進一家客棧,見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周翡隨便往座中一掃,編先注意到了三個人——有個一手提刀、一手領著只猴的獨眼老漢,一個五大三、明顯是男扮裝的中年男子,還有後背著個籮筐,筐裡一堆毒蛇拱的青年。
興南鏢局裡有個頭髮花白的老鏢師,朱慶不能理事之後,便是由他來代“總鏢頭”,朱家兄妹都十分恭敬地他“林伯”。
林伯常年走南闖北,見識頗廣,一路給朱晨四下指點:“領著猴的那個‘猿老三’,男扮裝的是他兄弟,做‘猴五娘’,這倆人長於殺人,早年位躋四大刺客,可有些年頭沒過面了,這回居然肯接霍家的‘征北英雄帖’,來意著實人看不。”
天下聞名的刺客,周翡只聽說過有個“鳴風樓”,沒想到還分幫派,便不由得抬頭看了林伯一眼。
朱晨非常有眼力勁兒地將的疑問了出來:“林伯,四大刺客都有誰?”
林伯一邊小聲待年輕後輩們不要到瞟,省得惹麻煩,一邊引著眾人上樓。
到樓上坐定,他才對朱晨說道:“‘雲想裳花想容,春風拂檻煙雨濃’,這說的是南北兩大刺客幫派……”
周翡聽得心頭一跳,覺都像人。
果然,林伯接著說道:“……就是傳說中的‘羽班’和當年的‘鳴風樓’。”
周翡有點震驚,單知道霓裳夫人跟手下一幫孩子來無影去無蹤,沒料到們竟然除了唱曲之外,還有人命買賣的副業!
林伯道:“另外兩個,一個是獨來獨往的‘黑判’封無言,還有一個,便是這‘猿猴雙刀’,都已經退好多年了。當年因為北斗天怒人怨,十個懸賞裡有八個都跟他們有干係,別的好說,四大刺客倘若都避而不接,實在對不住自己的名頭,可又不能真接——你們想想,連鳴風樓接了北邊的活,都鬧得最後被迫退四十八寨,其他人能討著好嗎?怎麼都是為難,聰明人便都急流勇退,順勢金盆洗手了。”
後生們聽了一時都有些戚戚然。
這時,李妍自來地問道:“老伯,那個背一筐小蛇的又是誰啊?”
林伯“噫”了一聲:“你這娃娃,倒是膽大,蛇也不怕麼?”
李妍當然不怕,四十八寨常年多雨,又在山上,毒蟲毒蛇不說滿山爬,隔三差五地也總能見著幾條,偶爾長個口瘡什麼的,還能撈到個蛇羹吃一吃。
“有什麼好怕?”李妍大喇喇地說道,“我還養過一條呢,後來姑姑發現,把我罵了一頓,給拿走了。”
楊瑾聞言,面皮一,不聲地躲遠了點。
林伯年紀大了,看見李妍這種活寶一樣的半大孩子便喜歡得很,笑瞇瞇地給解釋道:“那一位是‘毒郎中’,名做應何從,他上那一筐寶貝可不是你養著玩的,裡頭都是見封的毒。”
李妍養的其實也是毒蛇,要不然李瑾容才不管,只是這小丫頭雖然總是一副缺心肺的樣子,卻是個爭寵和討人喜歡的好手,聽出林伯等人對這養蛇的“毒郎中”頗為忌憚,便本能地沒提這茬,只是大驚小怪地“哇”了一聲,哄得林伯樂呵呵的,這才有點羨慕地過樓梯,往那“毒郎中”的筐裡看了一眼。
“毒郎中”仿佛覺到了什麼,突然一抬頭,正好和李妍的目撞了個正著。
這應何從面頰有些消瘦,長得眉目清秀,氣質略有些鬱,但總是個蠻耐看的青年——只可惜大多數人見了他那一筐蛇,都不敢仔細看他,也便分辨不出他醜。
他一抬頭看見李妍,似乎也有些意外,沒料到是這麼小的一個孩,一側的長眉輕輕挑了一下,李妍也不知怎麼想的,沖他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正在呲牙傻笑,突然腦後一痛,李妍“哎喲”一聲:“李缺德,你打我幹嘛?”
李晟往樓下瞥了一眼,見那毒郎中收回了視線,這才放下心來,沖李妍道:“別咧那麼大,牙掉下去不好找。”
李妍:“……”
但凡打得過,一定要在“李缺德”臉上撓出三條口子。
周翡從小聽他倆掐,在旁邊拾了個悉的樂子,角剛出一點笑意,旁邊便突然遞過一個白瓷的杯子。
周翡一愣,偏頭去,只見興南鏢局的那病秧子主朱晨用開水燙了個杯子,又細細地拿絹乾淨了,順手遞給了一個。朱晨驟然見目飄過來,仿佛嚇了好大一跳,慌慌張張地移開自己的視線,吭哧吭哧地將剩下幾個杯子也了,任勞任怨地分了一圈,始終沒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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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惜性命的付出,不如她回眸的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