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霽舟車勞頓,陡然經此大場面,原本還有些不適,但一看到親如兄長的貞吉,立刻定下心來。
禮畢,正待上前敘舊時,余卻瞟到一個匪夷所思的人——崔遲!
作者有話說:
注釋:
①名兼行政區名,治所在長安,相當于郡守。
第十章
樓船頂層配有大宴廳,一應家皆為紫檀雕花。
座次之間或置山石盆景,或供時興花卉,或列熏爐銅鼎,板壁上懸有寶劍、玉璧、字畫等,地面鋪著巨幅回紋勾邊寶相花團波斯毯。
主座兩側的銅鶴銜燭燈上系了白綾,是此間唯一的素。
慶歷來有‘北地明珠’之稱,饒富庶,冠絕冀州。
單看先王崔昱這艘奢華專用座艦,阿霽就不心生慨,姑母縱使有千匹馬又算什麼,哪里比得上諸侯王的移宮殿?
“阿霽,你的口味沒變吧?”經年不見,貞吉表兄依舊溫和親切,引座后,殷勤介紹菜品,“這是釀燒兔,你以前在信中說很想嘗一嘗。”
阿霽聞到香不食指大,可是礙著崔遲在側,只得咽下口水。
但今日的崔遲很奇怪,竟斂起鋒芒,破天荒地跪侍在食案旁,拿著匕首幫分。
釀燒兔①是本地名品,將兔子腳剔下,加切的羊膘,與米飯和佐料拌勻后填腹中,以線合后杖夾烤,可口,香氣撲鼻,食用時需切片。
阿霽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婢又奉上一只碧玉甕。
貞吉介紹道:“這是玉葉羹,香濃郁,鮮可口。”
此羹既有酪,又有菌菇,雖是素羹,聞上去卻并不遜于釀燒兔。
“這是河西肺②,從胡人王帳傳過來的。取新鮮連心羊肺一,用拌開豆,再用韭拌開面,加和。與碾的核桃、松仁攪勻,灌肺煮……”
說到飲食,貞吉可謂如數家珍。
阿霽聽得了迷,一時竟忘了旁邊的崔遲,直到他將切好的兔捧上,恭敬道:“殿下,請用!”
他的聲音介于年的清潤和青年的低沉之間,平時刻薄慣了,故作謙遜時有些做作。
阿霽不知他有何目的,有意他發作,于是顧左右而言他。
貞吉和善,又是兄長,不忍崔遲當堂出丑,便想替他解圍,戲謔道:“安徐,你舉得還不夠高!”
崔遲納悶之際,阿霽卻倏地紅了臉,飛快奪過盤子,哼道:“為老不尊!”
貞吉失笑道:“我們才差了幾歲?我可擔不起這個‘老’。”
阿霽舉箸,垂眸細細品味著兔,小臉上滿是陶醉。
崔遲對于文史典故不太,一時沒反應過來,仍舊布菜盛湯。
阿霽礙于面,只得配合,又因貞吉方才的玩笑,連眼睛都不敢抬,一味埋頭用飯。
看到他們兄友妹恭一團和氣,貞吉滿面欣,贊許道:“安徐真是長大了!”
崔遲角噙笑,謙和道:“阿兄過獎,以前年無知,對公主多有冒犯。”
他向阿霽,言辭懇切道:“還公主海涵。”
阿霽恍然大悟,原來是做戲給表兄看。
本想找機會私下和貞吉說話,此刻卻只想將崔遲拉到角落,好好質問他一番。
用過茶點后,貞吉推而起,緩步走到窗前,遙著遠壯闊的大河悵然道:“要變天了,咱們這次須得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不等阿霽發話,崔遲立刻上前大表忠心。
那副狗樣看得阿霽直皺眉,等貞吉一走,便嗤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即盜,你來此有何目的?”
“奔喪啊,”崔遲沒好氣道:“慶王可是我親二伯!”
慶王崔昱和大將軍崔易是親兄弟不假,但崔易早年叛出慶后,兩家再無往來,為何此時修好?
阿霽心下狐疑,轉走。
崔遲上前一步,警告道:“阿兄對我印象極佳,我勸你不要挑唆。”
此刻沒外人,他便恢復了一貫的冷峭倨傲,甚至有些無賴。
“阿兄?得好親熱。”阿霽意味深長道:“但愿你算計他的時候,可別忘了同出一宗。”
“這就不裝了?”崔遲盯著失笑。
水與天織,倒映在他深邃眼瞳中,約泛出一詭的黯藍。
阿霽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虛道:“我裝什麼?”
“你不是最在人前裝傻充愣嗎?”崔遲挑眉道:“怎地在我面前,又是一副小狐貍樣?”
阿霽噎了一下,反相譏:“聽說場失意賭場得意,你來慶,莫非要豪賭一把?”
崔遲被踩到了痛腳,沉聲道:“胡說什麼?”
“那日在程家藥廬,是誰一副死狗樣?”阿霽嬉笑著推開他手臂跑了。
待過門檻,才扶著門框探出頭,笑眼彎彎道:“算算日子,小姨姨早離開了。虞家在南文壇名聲顯赫,想必會有許多青年才俊上門拜訪!”
崔遲抓狂,暴躁地嘶吼了一聲。
阿霽看他吃癟,心下極為痛快。
明明在程宅拜年那日,也心死如灰,可一想到崔遲比自己還慘,心里便舒坦了許多。
作為一個好學的孩子,阿霽當晚就從伴讀和史了解了幾個新鮮詞,諸如磨鏡、斷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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