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街市上，已有擺攤的攤販開始一天的忙碌，卻見不遠的路口走來一個材小，肩上卻扛著大包袱的子。

定睛一看，這不是侯府世子夫人嗎？

肩上背那麽多東西，別是被趕出來了吧？

一個賣包子的小販眼睛不住地盯著薑雲笙，掌心漫不經心地在帕子上了幾下。

前有世子吊死妾室，今有正妻淒慘出門。

造孽啊，家的媳婦真的不好當，被趕出來了連個丫鬟都不讓一起。

小販癟著，看薑雲笙的眼神裏充滿了同。

薑雲笙不明就裏，心中一直牽掛著師傅，思索著師傅這會兒應該起床了吧，給他買點包子。

“勞駕，給我十個包子。”薑雲笙站在包子攤前，低著頭掏錢。

小販一邊裝包子，一邊喃喃道：“還有錢吃包子，看來也不是很慘。”

薑雲笙登時擰起眉頭，“你說什麽？”

小販趕閉了，把裝好的包子包好，末了想著是個小子，又多給了一個，“姑娘，你的包子。”

薑雲笙接過來數了數，也沒有多說，在一旁的碗裏多放了幾塊銅板。

小販著離開的背影，唏噓道：“真是個可憐的人吶。”

薑雲笙了一輛馬車往白雲寺趕去。

先前和夏神醫約定好的地方就在白雲寺，上次沒見到，總不能這次還見不到吧？

馬車停在山腳下，薑雲笙扛著大包袱跳下馬車，開始爬山。

寺中驟然響起鍾聲，這是開始接待香客的信號。

薑雲笙滿懷欣喜，爬臺階的步子又加快了些許。

及至太籠罩了整個山頭，薑雲笙終於站在了寺廟門口。

掃地小僧正在清掃落葉，卻見門外站著位施主，乍一看有些眼。

“喂喂，怎麽又來了？”小僧朝邊的同伴輕聲說，“上次下大雨就見在外麵站了好久，這次不會又來找那個什麽神醫吧？”

同伴不敢多看，低聲道：“管那麽多作甚？快掃，今日主持要說禪，可不能誤了時辰。”

薑雲笙把包袱放在一邊，小跑到小僧麵前，“小施主，請問，寺中可有一花甲老人？是名醫者，平日裏就在這裏給百姓看病。”

小僧朝同伴使了個“果然”的眼神，耐著子把掃帚搭在腕部，雙手合十，“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本寺確實沒有你所說之人。”

薑雲笙臉上的笑意漸漸凝住，不死心地朝裏張，“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小僧正要抬手攔住，卻被同伴拉著袖子走到一邊，“你沒看到上穿的是百川書院的院服嗎？非富即貴，就讓進去看吧，咱們可得罪不起。”

小僧撇撇，不再言語。

薑雲笙把包袱抱在懷中，走進寺裏。

彼時寺中尚未有香客，都是晨起誦經的僧人。

一個穿著書院院服的小子一個人在廟中一尋，引來不僧人注目。

薑雲笙從前庭走到中院，又走進後禪房，都沒有見到夏神醫的影，心中的所有期許漸漸消退，隨著而來的是滿心的酸與委屈。

禪房傳來木魚敲打的聲音，薑雲笙坐在一邊，垂著腦袋，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

師傅不僅騙，還失約了。

眼前漸漸模糊，淚水順著臉頰落，砸在手背上。

在侯府被欺負沒有哭，爹不疼也沒有哭，和蕭翊風吵架沒有哭，這會兒見不到師傅，的眼淚卻是如何都止不住。

先前在街上遇到唐玄知，師兄說會去找師傅，直至今天都沒有消息。

薑雲笙不敢往壞去想，隻能強迫自己的思緒停留在師傅騙，不敢再細細深究。

“笙笙？”一道狐疑的聲音在的後響起。

薑雲笙抹眼淚的作頓住，繼而連忙抹掉淚痕站起來轉過。

柳氏一素，手中握著一串佛珠，略帶驚訝地看著。

自從誤會給蕭芷寧下毒後，柳氏就來了白雲寺，一來為自己的言行懺悔，二來是因為提及京城之事讓蕭錚不痛快，也算是為自己尋個安寧之地。

這會兒在此見到薑雲笙，柳氏驚訝過後，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麵對的尷尬。

倒是薑雲笙不想再提往事，斂了神走上前，微微一福，沒有喚母親。

柳氏心中有不快，卻沒發作，“這麽早，你來此地作甚？”

薑雲笙如實說自己找師傅。

柳氏對的那個師傅沒有半分興趣，“我來寺中多日都不曾見過你說的師傅。”

薑雲笙“嗯”一聲，“笙笙這就回去了。”

“等等。”柳氏住，“府上最近可有何事？”

“爹回京城議事了，過幾日世子會來接您。”

柳氏眉頭輕擰，好端端的，蕭錚怎麽又回京了？

原本還想多問幾句，卻見薑雲笙心不在焉的模樣，便沒有再說，著的背影漸漸走遠。

薑雲笙出了白雲寺，卻沒離開，就抱著的大包袱尋了個最惹眼的地方坐著，這樣若是師傅趕來了，就能一眼看到了。

弓著子，下頜抵在包袱上，滿麵失魂落魄。

等待的間隙，開始回想和師傅師兄在幽州通縣楊家村的日子。

記得師傅教識字，第一個字便是“師”。

學會之後，師傅又教寫“傅”。

小薑雲笙揚起天真的臉，問，“師傅的傅，和父親的父一樣嗎？”

師傅便抱著耐心地同解釋，父親的父，是生之人，給了生命，裏流著和他一樣的。

而師傅呢，則是傳授知識，生活技巧，以及人間倫理之人。

小薑雲笙固執道：“我爹生我，為何不像師傅這樣待我好？他要把我送給你？我不要他做我的父親，我要師傅做我的父親。”

師傅著的臉，“父就是父，哪有隨便認的道理？”

薑雲笙整個人都沉浸在時的回憶裏，沒有發現已有人看了許久。

夏神醫站在一棵青鬆後，見的徒弟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心中難，老淚縱橫。

不是他不想見，而是隻有讓徒弟學會割舍，才會心無旁騖的長，懂得人間大道。

到了這個歲數，見一麵一麵，夏神醫隻是想多看看徒弟幾眼，記住乖巧聽話又機靈的模樣。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薑雲笙，直到邊蹲著的顧丞揚起腦袋問：“夏神醫，人都在那了，怎的不去相見？再多耽擱一些，薑姑娘八又要哭了。”

沈念也蹲在他邊，捂住他的，在他耳畔輕聲說：“不懂就別胡說。”

顧丞被捂住，無助地“唔唔”幾聲，哀怨地瞪著沈念。

夏神醫一直都住在沈念為他安排的住，其實離書院並不遠。

唐玄知的人早就被沈念一一理掉了，沒有傷及他們命，隻是給了一筆錢財讓他們離開冀州。

唐玄知現在心不定，暫時不能讓他知曉太多，是以他派出去找夏神醫的人，都沒有後續。

漸漸地，前來寺廟上香的香客多了起來。

來一個人，薑雲笙便抬頭一次，視線從那些不悉的影上掠過，又失地垂下眼瞼。

“我看看是哪家的小徒弟在這裏哭鼻子？”

一個竹蜻蜓猛然闖的視線，拿著竹蜻蜓的手上布滿了皺紋和老人斑。

薑雲笙一愣，隨即猛地回過頭。

夏神醫站在的後，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笙笙，師傅來了。”

“師傅！”薑雲笙展開雙手，抱住眼前的小老頭，雙臂收，仿佛怕他會跑似的。

顧丞看著這一幕，眼眶發熱，抱住沈念的胳膊，“哥，我有點想我爹了。”

這一刻，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