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復跟他說了會幫舅媽找工匠不久,果然有幾個五六十余歲的老工匠尋上門來。
他們說是建寧漕運船行的陳二爺介紹過來的,幫著府上制作冰雕。
王芙雖然是當家主母,但是對于這類事務全然沒有頭緒,于是香橋跟去詢問表哥,得來了許多的訣竅。
譬如制作冰雕,除了能工巧匠之外,最要的還是材料。若是用普通的井水結冰,就會顯得污濁,呈現不出晶瑩剔質。
所以最好是選用山澗的清澈泉水靜置沉淀后,用卵石過濾,再用白礬凈水,再行結冰之后才能得到通的冰塊兒。
不過盛家往年的冰雕并沒有這麼講究,不過是打了井水過濾一番后再結冰。
今年卻不同往時,天復既然開口允諾幫助舅媽圓了場子,便不會吝嗇財力,雇傭了幾個大水車從山中運了泉水過來,過濾冰,得到的材料皆是上乘。
那幾個老漢并非專門雕刻冰雕的。
香橋跟得晴、香蘭們立在外院墻邊看熱鬧時,才聽媽媽們說,這幾位原本的行當是石匠。十幾年前蘇城那一座七十二石獅盤踞的石橋,就是出自他們的手筆。
那些獅子神態各異,讓人大為稱奇,就連陛下年輕些時,也曾微服下蘇城,親自鑒賞過石橋的良雕工。
這幾位原本因為年歲已大,老早就封刀歇息,有慕名前來尋他們做工的,也都推給自己的徒弟們。
可是四爺攀著蘇城土皇帝陳二爺的求上了他們,他們推不得,這才坐上建寧漕運船行的快船匆匆來到了京城。
不過看著盛家拿來的圖紙,才發現他們要雕刻的竟然是十分簡單的冰兔子。幾位老把式都是覺得殺用了牛刀——就這麼簡單的東西,隨便找個木匠都能雕刻出來,何須用勞煩著他們這幾個老家伙?
香橋連忙拿出自己修改了幾日的圖紙,大致說了出了自己的構思,只聽著幾個老把式都翹起了胡子,圍攏在一看了半天,遲疑地問道:“恕小老兒孤陋寡聞,小姐,你以前曾經見過這個式樣的冰燈嗎?”
香橋老實搖搖頭道:“那倒未曾見過……所以想請幾位師傅先做個小的,來看看我的想法能不能行得通,若是能行,就再做個大的,不過表哥說過,這玉兔的花紋不甚協調,還請幾位師傅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將這兔子做的可迷人一些。”
越是高明的工匠,越是喜歡做一些巧的玩意兒。現在看了這小姑娘獨匠心的構思,倒是勾起了他們的興趣,于是隨便找了塊大些的碎冰,依著圖樣開鑿挖。不一會兒就雕刻出了香橋想呈現的樣子。
不過香橋原來的構思卻被推翻了,幾個工匠還是覺得呈現給陛下的東西,還是中規中矩些比較好。
香橋想了想,覺得聽老人之言,能吃得飽飯,所以便乖巧地收了自己原先的圖紙,
而那些工匠也傾盡所能,重新設計了圖紙,開始全投,用心雕琢。
原本圖紙上糙的兔子到了最后,簡直是晶瑩剔,活靈活現。甚至每發紋理都雕琢的十分細。當冰雕完了那一日,全家老小都來觀看。
秦老太君很是高興,直夸自己的外孫辦事牢靠。天復并沒有居功,只說這是舅母與大表妹日夜冥思,才能型。
盛宣禾在年前日漸繁忙的應酬宴席上也空回府看了看,覺得這冰雕的式樣著實不錯,最起碼拿到人前不會丟了他二品大員的面子。
一時間,他也覺得自己先前不該跟王芙生這麼大的氣,當天夜里,便又回王氏的屋子里歇宿了。
再說那沈夫人設計了王氏,選了個下乘的冰雕之后,心自然是舒暢,近日也總是往家的宅子里跑。
田佩蓉因為養胎,不大往府外走,但是那幾個跟要好的夫人時不時地給傳些府外的新鮮事。
譬如家郎的大兒子在桐安胡同里買了宅子,乃是先前榮歸故里的戶部侍郎的宅子。雖然不算甚大,但是桐安胡同里的宅子向來千金難起,家里沒些典故背景的,都買不著。
可是那天復卻憑借著盛家的臉面,加上闊綽的錢銀買下了宅院。聽說倆家挨著甚近,在院墻開鑿個府門,便直通秦老太君的院子,方便桂娘陪伴母親。
沈夫人向來是能挑事的好手,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家的家產大部分都分給了盛桂娘的兒。害得原本和睦的家如今為了錢財吵吵嚷嚷。
可天復這個逆子卻拿著家的家產,用來過著驕奢逸的日子,比田佩蓉這個真正的家娘子過得都舒適,真是人看不過去。
田佩蓉并沒有接話,只是微笑著聽著,可不是桂娘,心里有什麼事會忍不住什麼都跟外人說。
不過沈夫人有一點說對了,絕對不會容許家的大半家產外流。畢竟現在才是家的娘子,和郎的兒子也理應是家繼承一切的嫡子。
現在天復讓家業所累的,整日奔波于買賣庶務不思功名,正合的心意。
畢竟一個不走仕途,只經營買賣的布子弟,長此以往就廢了,雖有錢財卻不會有什麼錦繡前程,將來收拾起來也方便一些。
盛桂娘之所以在和離時能占盡好,完全是因為他背靠了盛家的大樹。若是沒有娘家,憑盛桂娘那豬腦子能從家撈到什麼?所以想要奪回家產,首要的第一件事兒,便是要扳倒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