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晴如今年十四,也懂得人世故,知道自己寄住在外祖母的家里,總要做足人,所以香橋雖沒開口管要布料子,出去選買的時候,還是邀約上了香橋。
盛香橋從來不放過任何出府的機會,聽了得晴的邀請,連忙說好。
凝煙給穿服的時候,看著每次盛香橋外出時都要穿的藕長,低聲嘟囔了一句:“小姐,不換一別的服?”
香橋笑著表示這服穿得舒服。
不過待凝煙轉給拿披風的時候,連忙將裝了銀子和銀票的錢袋子藏在腰間的袋里。
這袋是讓凝煙的,只說外出際時,所以在袋里放些麥芽糖什麼的能充。不過等真出門的時候,這個袋裝的都是積攢的銀子和錢票。
雖然王府在盛家派了侍衛監管著,但只要外出,就有可能尋到逃跑的機會。盛香橋不想做那個兇狠王爺的棋子,在出嫁前的兩年里,總要尋個機會逃出去的。
這幾個月,將表哥給的大部分銀子都換了銀票,只留了些方便花銷的小銀錠子,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過盛香蘭和得晴可沒有香橋這麼重的心事,一個個都是興高彩烈,盛裝打扮地出門了。
在馬車里,香蘭親熱地拉著得晴,表姐長表姐短,便顯得不說話的香橋有些不得趣。
今日是得晴做莊,拿錢給兩個表姐妹花銷,理應得到別人的諂才對。
看香橋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有些悶氣,開口問:“表姐,你往窗外看什麼呢?”
香橋不好說看逃跑路線,便順著窗戶指了指:“凝煙說雪綠茶樓新出了個芙蓉咸蛋餅,我在想……會是什麼神仙滋味?”
香蘭翻了白眼,原本嫉妒表哥給嫡姐畫了臉的畫像,可現在看那啃豬蹄的畫像可真是抓住了嫡姐的髓,整日只想著吃!
要知道這幾日,為了在父親的婚宴上穿出“楚腰腸斷掌中輕”的輕盈,和得晴表姐已經有三四天未飽飯了。哪里像香橋,仿若挨過荒一般,每頓不吃完兩大碗米飯都不肯下桌。
說來也氣人,嫡姐這麼能吃,卻依然腰肢纖細,個子倒是長了不,聽過下面的小丫鬟地議論,說大小姐仿佛花遇春風一般,不子變好些了,連材模樣也變得愈加好看了。
這些話聽多了,莫名讓人牙酸,所以一看姐姐就想著吃,香蘭立刻冷哼笑道:“你倒是會挑,在雪綠茶樓吃一頓面的糕餅茶水,足足得三四兩銀子呢。咱家現在為了爹爹的婚宴,花了不銀子,哪里還有閑錢讓你嘗什麼芙蓉糕餅?”
香橋笑了笑:“不過說說,難道提個名字,伙計就能眼地來收錢不?”
可惜得晴節食數日,最聽不得食,舌頭素寡了幾日,閉眼時都是糖在飄,此時驟然聽到個“咸蛋餅”,立刻齒間生津,痛下決心道:“既然大表姐想吃,不如由我做東,去吃上一盞茶再買布也不遲。”
香蘭雖然想養出細腰的意志堅定,但去雪綠茶樓吃茶點這樣的事既雅致又金貴,反正依著自己月錢是絕對吃不起的。
現在有財大氣的表姐開口,自然也樂得順水推舟。這般商定之后,馬車再次撥轉車頭,三個小姐妹便興致地去茶樓品茶吃點心。
大西王朝民風開放。未婚的小姑娘們只要有仆役媽子陪同,也可以接伴外出飲茶。
而且這雪綠茶樓的茶錢不菲,并非一般平頭走卒能來消磨的,所以三個小姑娘茶樓的時候,大廳里也不過坐了三兩個人罷了。
得晴知道盛府家規戒律甚多,給兩個表姐妹的月錢也不太多。想到哥哥曾經跟說過,他們如今寄住盛家,更要待盛家姐妹親厚一些。所以干脆了伙計,包了一座雅間,給兩個表姐妹長一長眼界。
雅間里鋪設的是織香草的厚席,席子下木地板里嵌了地龍。
待了繡鞋坐下,立刻覺得熨帖的熱氣裹著香草氣從腰際升騰而來,加之雅間的窗戶沖著庭,名匠師搭建的園林庭樹帶有前朝古韻之風,再配以雅間墻壁上懸掛的名貴字畫都讓三兩銀子一壺的茶水品酌起來分外香醇。
香蘭舒服地坐下后才想起,家每個屋子也都有地龍,還記得小時候一秋,各個屋宅的地龍煙囪就開始冒煙了,暖烘烘的。
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府宅里開源節流,如今似乎也只有祖母屋里的地龍早早地燒起來,別的屋里,不等數九寒冬絕對不會浪費一柴草。
香蘭的一番追思往日的溫暖引起了得晴的驚:“不會吧,大舅舅這般會過日子?怪不得我昨夜凍醒了,還以為你們府上的地龍壞了呢!”
昨日凍醒時還想喚盛府的管事問問,還是母親讓不要多事擾人,只讓丫鬟給灌了兩個湯婆子塞被窩里。
現在聽到這居然是盛家一貫的節儉傳統,驚詫之余不問盛香橋:“表姐,你夜里睡覺不冷嗎?要不你跟大舅舅說說,早些燒地龍吧。”
香橋搖了搖頭,泰然道:“我讓凝煙在花園子里抓了只斷的小貓,洗干凈了抱在被窩里,暖和極了……要不,今晚我讓也給你們抓兩只?”
“……”香蘭和得晴面面相覷,齊齊搖頭。
得晴想讓大表姐當出頭鳥的想法落空,只能悶悶地喝一口香茶,心里想大不了讓哥哥回頭買些炭木柴草送到管事那里,今年早些燒地龍就是了。就怕母親又要說自己故意炫富,讓舅舅難堪,不夠懂人世故……在盛家這般節儉的過日子,可真是苦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