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輔眼神了,依然難以下決定:“那丫頭風頭正盛,一旦出事,皇上定會追查到底。”
章玉忱不以為然:“天下懸案何其多,就算皇上有錦麟衛為耳目,只要咱們辦事利落就不必擔心。”
說到這,章玉忱笑了笑:“當年辛皇后撞破秀王母子憤而離宮,淑妃自以為謀算功,到死都不知道咱們才是握刀的人。咱們與辛皇后無私怨,辛柚出事,任誰也懷疑不到咱們頭上……”
章首輔看著侃侃而談的族侄,微微失神。
于讀書一途上,這個侄兒天資不算出類拔萃。當年族學里雖算是資質不錯的,可章家這樣的子侄很多,怎麼也不到他為這一輩的梁柱。
他還記得那一日,這個侄兒跑到他面前,說想先跟著他做事,向他獻上的第一計就是借淑妃之手揭開皇上背著辛皇后兒妾的事實。
這樣的話,帝后必生矛盾,辛皇后就沒閑心干預朝政了。沒想到結果比預計還好,辛皇后竟然離宮出走了。
這之后的十多年,許多見不得的事都是這個侄兒去謀劃,去實施,自然而然了他最倚重的人。
“二伯,您要還是拿不定主意,就等明日看看皇上態度如何。孫公公陪您一起去的國子監,親眼瞧見旭兒的慘狀了,皇上應該清楚吃了大虧的是旭兒。”
章首輔沉默半晌,點點頭。
孫巖回宮后確實向興元帝稟明了章旭的況。
等他附在耳邊小聲說完,興元帝面帶無奈看向端著茶杯的辛柚。
辛柚沒拒絕興元帝共用晚膳的邀請,就是為了等孫巖回來。
“咳,阿柚打贏了啊。”
“打架有輸就有贏。與章旭這一架雖然贏了,可想到他的話,并不覺得解氣。”辛柚把茶杯一放,淡淡道。
興元帝在聽說章旭被兒揍豬頭后心中生出的細如蛛的那點不好意思一下子沒了。
阿柚說得對啊,總不能因為打架贏了就理虧吧?那小子欠還打不贏,純粹是活該。
“天黑了,坐宮里的車回去。”
“多謝陛下。”辛柚沒有推拒,回去的路上掀起車窗簾,任由晚秋的風吹進來。
秋風瑟瑟,涼意骨,肅殺的嚴冬就要來了。
這一夜,章首輔沒有睡安穩,以至于趕去早朝的路上在轎子中又睡了過去。
早朝按部就班進行,結束后章首輔與幾位重臣轉到乾清宮繼續議事,一直到回了值房,也沒等到興元帝提及昨日之事。
“章公——”
章首輔回神:“秦公剛剛說什麼?”
秦閣老是鄧閣老出事后進閣的,往日與章首輔來往不多。他端詳著章首輔面:“章公哪里不舒服嗎?”
章首輔勉強出笑容:“上了年紀睡眠不大好,多謝秦公關心。”
二人談起冬后朝廷的一些措施,章首輔的心思卻飄遠了。
這日晚上,章玉忱再次登門。
“二伯,皇上有無表示?”
章首輔臉掩不住的難看:“皇上什麼都沒有提。”
章玉忱笑了:“侄兒說得沒錯吧?這丫頭對皇上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一旦提出新政,您能確保皇上不搖?”
章首輔沉著臉喝了一口茶。
“二伯,侄兒還是昨晚那句話,當斷不斷反其,要知道皇上不是二十年前初登基的皇上了。那時候他對文人尚有推崇之心,可您看他現在對鄧閣老、劉給事中等人——”
“就按你說的辦。”章首輔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案上。
但凡皇上今日有所表示,他都要再斟酌斟酌。玉忱說得沒錯,皇上對這個兒太過寵了,現在不下手,將來后患無窮。
這一夜,章首輔書房的燈亮了許久,燭淚冷冷堆滿燭臺。
段卿在聽說了辛柚暴揍章旭的事后,特意去了段云朗那里。
“云朗,我聽說辛姑娘打章首輔的孫兒與你有關。”
段云朗臉大變:“阿柚打了章旭?”
“阿柚?”段卿眼神閃了閃。
看來傳聞是真的。
“大伯,您能仔細說說嗎?”
聽段卿說完,段云朗了眼,喃喃道:“我不該對辛姑娘說的……”
段卿拍拍他肩膀,語氣格外和善:“你也不必往心里去,記得辛姑娘對你的好就是。”
那丫頭如此囂張,皇上不但不責備,還責令被打豬頭的章首輔之孫從國子監退學,可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重視那丫頭,知道與侄兒好,對卿府也會厚待幾分。
看著毫無心機的侄兒,段卿在心里嘆口氣。
做夢也沒想到,卿府翻的渺茫機會竟然落在這麼個憨貨上。
辛柚去翰林院的路上與一人肩而過,看過落手中的紙條,輕輕舒了口氣。
不枉浪費力氣打了章旭一頓,章玉忱接連兩日夜章府,看來要忍不住對手了。
放話把娘親的主張刊印冊,當眾痛打章旭,就是讓對方意識到不會安安分分當一個出高貴的金雀,迫對方出手。
“辛待詔。”
“辛待詔——”
一路往翰林院里面走,到的人無不熱打著招呼,距離尚遠的人則悄悄離得更遠了些。
辛柚只有一個想法:消息傳得真快啊。
走進辦公房,桌上放著一沓白紙,筆墨擱置一旁,與昨日離開時沒有不同。
只除了——辛柚掃過擺在桌上的茶葉罐。
天青的瓷罐配著同的蓋子,蓋子上的藤紋被特意調到與罐上的藤紋對準的位置,而現在上下藤紋錯開,蓋子顯然被過了。
在翰林院會口的就是茶水,對方想要下毒,其實選擇并不多。
窗戶還沒開,進來時門已順手關上,辛柚從茶葉罐中取了一些茶葉放荷包,起推開窗子。
晨風立刻涌了進來,鎮紙著的紙張被風吹卷。
辛柚一眼看到李待詔低著頭快步走進東廳。
“辛待詔。”畫待詔走到窗外,遞過來一個油紙包,笑呵呵問,“今日買了幾塊甜糕,要不要吃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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