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山喬氏

嶒層幽溪，煙柳環塘——

自水榭當中極目去，視線穿過竹林臥石后，可見高下梨樹約有數千株，迤邐直達青霄盡頭，而滿池蓮花大放，荷風從四下吹來，只覺沁人心骨。

此時顧漪聞言只微微冷哼一聲，也不答話。

見這副模樣，方才故意開口的若華不啞然失笑。

戲謔地眨眨眼睛，走上前來，將顧漪素手挽住，微微搖上了一搖。

「豎子……又是誰啊？」

若華將尾音拖得極長，似笑非笑看向顧漪。

「明知故問。」顧漪瞥一眼，冷淡道。

「陳珩到西素州來了？這也不奇怪，離甘琉葯園開啟，已不剩下幾月的功夫了。

他若想採摘天游泥和七明九芝這兩味外葯，十之四五，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若華見顧漪並不多理會自己，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嘀咕幾句后，又疑道：

「不過你怎會知曉他到西素州來了？你分明一直都在漆吳未出去過啊，是你的那個夜叉侍親眼見到陳珩面目了？沒打起來吧，不對，連伱都勝不了陳珩，你的侍就更不必提了。

不會是半道遇見了陳珩，被順手一劍殺了，臨死時候給你傳的訊息吧？那也太可憐了……」

顧漪見若華越說越是神，饒是已見識過這模樣不止一次了，還是不免無奈，揚手打斷道：

「飛宮，是玉景飛宮！」

「只要是玉宸弟子都有玉景飛宮，就像你們怙照宗的旋螺金殿和河宗的芒角梭一般……」

若華忽得便有些興緻缺缺，懷疑道：

「猜錯了吧，要白高興一場咯。」

「在那座飛宮左右，還有喬氏的儀仗。」顧漪道。

若華初始還不解其意。

直至被顧漪在旁淡淡解釋幾句，道出了陳珩同山喬氏間的干係，這才多會意過來。

「你說陳珩救過喬蕤，就是那個小喬的命？因此緣故，山喬氏才會禮敬他，那座玉景飛宮的主人，十有八九，便就是陳珩了？」

若華張張，「哦」了一聲。

在沉半晌后，笑嘻嘻開口言道：

「你還了解這個陳珩的嘛，看來是下了番功夫的，居然連這等事都知曉啊，難得你會對一個人如此上心，不容易哦……」

「知己知彼，才方能百戰不殆。」

顧漪聽出了若華話里的那作弄意味，在手背上用力拍了一記后，這才繼續開口：

「再說了，這事本就不算是什麼，只要有心去查，都能得出個結果來。

正是因在流火宏化天手刃了一眾世族修士，以弱伐強，他才會在當時得上紫府十一的名次。」

若華聞言挑了挑眉，爾後似想到了什麼，神忽得一肅，正看向顧漪，言道：

「如此一來，你恐怕便是難了！」

「難了？」

見若華這副難得正的模樣。

顧漪也是不訝然，同樣正問詢道：

「如何難了？這話又是何意？」

「你也知曉，漆吳氏和山喬氏同在西素這片陸州，相隔不遠，兩家之人屢有來往，比其餘世族更要親一些。

對於喬蕤。

我自然也不算陌生，還見過幾次……」

若華低聲音道：

「喬蕤生得貌異常，並不下於你我，都是名門貴，且溫小意，應當是個會疼人的，同你並非一個路數，不是喜怒無常，好捉弄人的那一類。

你便是想同爭搶那位郎君，只怕難免要費些大心思，需好生思量一番才是。不過你我乃是閨中好友，我自然要幫……」

初始時候，顧漪還以為若華會說出什麼聞來，面容靜肅，眸清亮認真。

不過聽得後半句話時候，顧漪便知又在開始隨口胡扯了。

微微冷笑一聲后，便手去撕的，將剩下的話生生打斷。

若華穿著一襲青裳碧，額上花冠形制綺麗，前綴掛瓔珞。

檀口含朱，腰欺弱柳，顧盼時候自有萬般明艷。

而顧漪高髻蟬鬢，翩翩，披帛華麗。

頭上的釵簪明若春水，灼灼照人，更襯得好似冰雪玉一般，氣度高華……

兩譬如春蘭秋，皆仙姿，各一時之秀。

而在玩鬧過一陣，向顧漪無奈討饒后。

若華也終是說起了正事來，好奇問道：

「這一次你同樣是要進甘琉葯園採藥，說不得就會同陳珩在葯園中遇上，若是你們二人道左相逢，你當如何？」

「不是說不得會遇上，是必然會遇上！陳珩倘若也要進到甘琉葯園採藥，便是他故意躲我，我也定要尋上他！」

顧漪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角微微一翹，平靜開口：

「前番在危雍國兩宗對壘時候，因道法不，還未煉那門，我才被他過一頭，讓他奪了我在歲旦評上的名次。

不過今時卻不同於往日。

若再次相見，便是到陳珩來對我低頭了！」

這語聲當中有一自信從容之意。

雖僅寥寥數言，但也可讓人聽出顧漪另有倚仗。

若華猶豫幾息，眨了眨眼睛，還是同自己的這位閨中友道出了一樁來。

「陳珩若真是來了西素州，要進到甘琉葯園採藥，只怕未必會一帆風順，至於你……怕也難同他對上了。」

若華四下掃過一眼，見幾個侍都是相隔甚遠，垂手低眉的模樣，這才對顧漪小聲傳音道。

「你的意思是？」顧漪問。

「陳玉樞……在數年之前，先天魔宗的那位元師曾派他麾下的呂樞真君拜訪了瘟癀宗。」

若華眸微微一閃：

「呂樞真君還特意見了我兄長一面，以那位元師的名義，贈了我兄長一份厚禮，據兄長所言，元師的意思，是令兄長親自出面，將陳珩給擺平！」

顧漪微微皺眉，問：「你的意思是無忌陳玉樞所請，要在甘琉葯園之中對陳珩出手？」

若華並不答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爾後看向顧漪，見眸中華莫名，嘆了一聲，還是無奈道：

「若僅是我兄長也就罷，陳珩好歹也是玄第二，嬴了你的人，你別瞪我呀，我就是說句實話……就算陳珩嬴不了兄長，可在兄長手下掙扎逃命，應當也可做到。」

若華語聲微微頓了一頓，看顧漪一眼，這才接著開口：

「可你我都是六宗之人，也聽過那位元師的不故事了，他行事佈局，向來都是滴水不，別有深意。

我兄長怕也僅是元師計策中的一環，應還有其他後手在等著陳珩。

所以我說，陳珩此番若當真是要進甘琉葯園，結局恐怕難以善了……」

顧漪聞言眸閃，若有所思。

「可惜我兄長這個人自便心堅似鐵，莫說是我這個妹妹了，便是父母和族中親長都難勸他。

不然倒可以令他袖手旁觀，不對你家的陳郎君出手，甚至悄悄幫上一把，那便更好了。」

若華小聲補了一句。

「他陳珩死不死，與我何干，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顧漪搖頭：「不過，你兄長真要對陳珩手？」

「他只是告訴我，這一回的甘琉葯園之行，他也會參與，至於是否要手……」

若華盯著顧漪看，意味深長道：

「不過嘛，說是難了，但如今仔細一想，卻也不算太難。」

「什麼？」

「喬蕤雖有千般好，但總歸是有一點不足，年紀尚小，心也不定，早年間聽說喜歡黃白丹道和花鳥樂韻，將神都耗在了那上面去。

同姐姐，那個在元載天學道的喬葳相比，卻還是差了些……」

若華認認真真道：

「你若是在甘琉葯園當中出手，救英雄，說不得他就會對你改容敬之，拜倒在你石榴下！

我看這些時日裏，你豎子長豎子短的，待他可與常人不同啊！」

「這是什麼胡話！」

顧漪面不屑之：

「你又想討打了吧？」

……

而三日功夫過後。

相距漆吳氏數萬里之遙。

在喬喜的殷勤指引下，玉景飛宮也是忽按下雲頭，緩緩飛落。

此時將飛宮收起，只見門布路之，皆是嘉樹茂竹，枝葉繁盛，葳蕤蔽蔭，異香繚繞。

而縱目去時候，更是可見一排排青山無垠，巍峨高聳。

其千姿百態，著實是難以窮極。

山中靈氣滾滾如若湧，在日之下，泛起異彩陣陣，而麻麻的殿宇樓閣，泉瀑飛島便在這瑞霞中若若現。

時不時還可聞得高清越的鶴鳴聲音，倒著實是一片仙靈福地……

「陳師兄一路奔波，倒著實是辛苦了，還請暫且歇息一二，稍後我家叔祖自會同師兄相見。」

在陳珩打量著眼前的山福地之際，一旁的喬喜也是躬言道，旋即就有幾個僕從小心翼翼上前，將陳珩往落腳之領。

「那便有勞了。」

陳珩打了個稽首還禮，在同喬喜作別後，也是駕輕煙一道，飛上了雲頭。

嘉靈峰是山的一座有名靈峰，也是喬氏專用的待客之所，景緻秀奇，風獨好。

此峰高亙有接雲蒼之勢，煙氣罡風盪于山腰，如若飄帶條條，環繞峰間，下視可見危嶂屏列，峰巒蜿蜒。

而峰中建築整麗，力求華緻，一不茍。

且因整座靈峰都是以海中奇石鑄，待得日出時候，更是可聽得聲涌，霞煥發，好似要將雲下虛天給映照絢彩明世界。

此時被那幾個僕僮引來了嘉靈峰后，立在峰頭上，陳珩只覺心一陣舒暢，氣活絡，好似連腦中的念頭運轉，都更要輕快幾分。

在從僕僮口中得知這一切正是腳下靈峰的功效。

能夠在此修行，便連修道心魔都要減去幾分，陳珩也是不由稱讚一句。

爾後他接了制牌符后，便進到了殿宇當中，盤膝坐定。

「喬鼎，同喬真君莫逆，親近宗派一方的喬氏族老嗎？」

此時在將制揮開，隔絕了打擾后。

陳珩著室中的沉檀梁棟、錦茵綉帳，也是不陷了思忖中去。

其實早在十數年前，他才剛從隅國回返時候，便已接得了喬鼎書信。

信中說他若是有暇，不妨去往山一行，在那時候，喬鼎自會親自出面見他，激他對喬蕤昔年的看顧之恩。

而此番前來西素州，陳珩本是先打探清楚關於甘琉葯園之事，畢竟此園干係到他的兩門凝丹外葯，實是不能輕乎。

待得一切事都已妥當之後。

他再前往山送上拜帖，去見喬蕤的這位祖父。

不料他才踏上這片州陸未幾日功夫。

喬氏便已聽得風聲，擺下甚大的陣仗，將他迎了山的族地。

如此施為。

倒著實是有些禮遇太過的意思了……

就在陳珩念頭轉之際，他紫府當中忽有一陣呼喊之音傳來。

陳珩將頭一抬，眉心便放出一道清來，照得滿室煌煌明亮，如千燭並燃。

而清當中，唯是五炁乾坤圈的形。

「子同我言說什麼？」

陳珩看向叉腰而立，面上一派老氣橫秋之的五炁乾坤圈，笑問道。

「居然是嘉靈峰，喬氏看來還真是將老爺你當作貴客來待了。」

五炁乾坤圈嘟囔一聲。

他四一眼，見得殿中陳設，臉上不流出幾慨之意，繼而才將目轉向陳珩，小心開口：

「老爺，我曾是喬氏的法，跟隨喬鼎多年，自然也知曉此老的脾。而喬氏之所以要見老爺，依我看來，怕是同一人離不了干係。」

此時迎著陳珩沉靜的眸，五炁乾坤圈將肩一聳，小聲道：

「怕是，同喬蕤離不了干係……」

早在喬氏擺出大陣仗來迎自己之際，陳珩心中也有所預料，猜得應當便是如此。

而此時在被五炁乾坤圈直接點破后。

他只沉默了片刻，便微微頷首，倒不算太多意外。

見他面上神，五炁乾坤圈便知陳珩心頭有數。

此時五炁乾坤圈雖是應當識趣退下，但猶豫再三，想起喬蕤小時候圍著自己轉的模樣。

五炁乾坤圈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忐忑開口：

「那……老爺的意思是？」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