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漠北王的世子誕生， 不但對於漠北王府是件大事，對於漠北的吏和豪紳更是第一要事。早在漠北王夫人剛傳出有孕消息時，他們就已經四稀奇罕有之，務必送出的禮獨樹一幟，讓漠北王能記住自己。

這幾日玉珠收禮簡直收到手， 每日裡便是和姐姐一起查看禮單， 整理禮，然後命管家逐一回禮， 也算是對本地人脈的經營，更利於堯暮野在此安穩腳跟。

今日玉珠照例和姐姐坐在客廳，玉珠正在查看一份縣送來的禮單時，聽到姐姐突然咦了一聲， 道：“好緻的玉雕， 玉珠快看。”

玉珠抬眼去， 便是一怔，姐姐手裡拿著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玉牌，正面雕刻著一隻小老虎， 正是漠北王世子的屬相。玉牌翠綠， 晶瑩剔， 仿佛能凝出珠一般，微微散發著一層瑩瑩之。二姐在蕭家和皇宮中耳濡目染，不知見過多好玉，但是玉質比得上這塊的卻是萬中無一，是以連忙讓玉珠觀看。

玉珠手接過玉牌，放到眼前細看。玉牌正面刻的是一隻虎頭虎腦的小老虎正在嬉戲，勾豎尾，低著小小的腦袋，兩隻前爪一隻支地，一隻正撥弄著一個龍珠，正玩弄得迷的樣子。小老虎雕得栩栩如生，連上的花紋和尾上支著的都一一刻畫出來，玉珠自忖自己雖然也能雕出，但是卻並不一定能及上眼前玉牌的緻。

翻過來看，玉牌背面中間是一個篆的“符”字，正是兒子的小名寶符，而旁邊雕著紛繁的花紋。整個玉牌無論是玉質還是雕工，皆是極品，莫說著，只是細細端詳就讓人覺得舒服不已，拿在手裡更是仿佛融進手中一般，舒服得不忍再放開。

玉珠看了一陣，心憋著一口氣，略有些沉悶地問道：“姐姐，這塊玉牌好是雅致，姐姐快看看名冊是何人送出？”

二姐道：“也不知是哪位大師雕刻出的，我看雕工還要及得上妹妹你呢。”說著，從桌上一堆禮單中挑出一份，看了看，道：“是一家明月堂的玉鋪送來的禮。難怪能找到這樣極品的玉來，只是好玉易尋，玉師難得。也不知是哪裡尋來的這等大師雕琢的。”

玉珠看了看禮單，記下店鋪的名字，便繼續翻看禮。過了一會，開口道：“姐姐，我有些疲乏了，想要歇一歇，我們稍後再看，可好？”

二姐道：“那你好好歇歇，我也去看看孩子睡得好不好。”說著離開客廳。

待二姐走後，玉珠卻未去床上休息，而是又拿出了那塊玉牌，仔細端詳。二姐只是覺得玉雕緻，玉珠卻是知道這雕刻之人用的乃是一種早已失傳的勾連技法，而當世最後一位會這種技法的雕匠便是自己的父親。可是，自己的父親早已去世，又是何人雕刻了這樣的玉牌送來做禮？玉珠直覺著這其中有些問題。

玉珠翻來覆去反覆查看玉牌，突然一頓，看到小老虎腹部的花紋似乎有些眼，看了一陣子又是一震，這花紋圍來繞去，形的豈不是變的袁字？莫非這真的是父親的手筆，這又如何可能？此啟發，注意查看玉牌的紋路，終於發現背面的花紋中也有一些篆字。手在桌上循著玉佩紋路不斷描畫，終於將裡面的篆字都一一描畫了出來，連在一起是：“汝父在，其活，勿他人知，獨來。”

這一行字似巨石驚起千層浪，只讓玉珠的心都要炸裂開來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翻躍起，用一張紙沾胭脂將那玉牌四周的花紋拓印下來。然後努力平復下激的心神，繼續細細端詳。

若是仔細觀瞧，當時察覺四周的花紋與中間活靈活現的小虎技法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玉珠久久凝這那小虎擺弄的龍珠，裡面一如從前父親為雕刻的玉一般，有一個小小的篆的“珠”字。

在京城裡看見那范青雲的玉品時，心的那種說不出的不自在似乎在這一刻突然迎刃而解了！

為何范青雲的作品如此的傳神，浸滿了父親的風格？就如翁老所言，范青雲雕品磅礴大氣，卻渾然沒有自己的魂靈，難道那些玉品……盡是父親親手雕刻不？

細細回憶當年父親下葬時的形，可是玉珠卻怎麼也回想不出來，似乎並沒有親眼見過父親下葬……

當年的往事若一團迷霧，可是若撥開重重迷霧，會是怎麼樣的形？

思索了半刻，決定先不告知堯暮野，就如那玉牌裡的警告一般，若自己告知他人，真的傷及了父親的命，自己豈不是要自責後半生？當是打探下況再說。

算一算日子，玉珠已經出了月子，於是終於得以出門，趁著巡視了店鋪時，不經意地問起了明月堂。店鋪管事道：“這明月堂乃是我們漠北數得著的玉鋪，在各地都開有店面。據說堂主曾經師從過當朝的玉匠范青雲大人，只是范大人嫌他沒有悟，不肯承認這個徒弟，是以他才回來開了明月堂。不過這話他只喝酒時說過，卻不知真假了。”

回府時，玉珠命人經過了北城的明月堂鋪。

店鋪不大的門臉在了一片當鋪雜貨店之間。在不過奇怪的是，玉鋪原本的牌匾被卸了下來，暫時懸掛著一片布條，出了潦草寫著“明月堂”三個大字外，還有一行小字：“父在子能孝，父亡無所依，盡孝可店。”

環翠見玉珠看得專注，笑著道：“這點店家做生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不過誆騙人店購罷了，竟然連盡孝都扯到匾額上了！”

不過玉珠卻沒有笑，只是面凝重地放下了車簾，然後命令馬車駛離了。

街角對面有個行乞的小乞丐，看見漠北王府的馬車離開後，便一骨碌爬起來，跑向了城外，到了城外後，他叩開一家獨門宅院的大門，小聲地說了幾句後，便領了銀子離去了。

而屋的男子則慢吞吞地走到了院落最後的房間了，挪開一口大缸出了下面的暗門。

此時在這暗門之下，一燈如豆，一個男子佝僂著子坐在小案前正雕琢小件。在昏暗的燈下，男子雕琢得卻是極快，幾乎不用低頭細看，只是憑著手和經驗便在小小的玉件上上下翻飛地雕刻著，偶爾停手看上一眼，又繼續飛快地雕琢。

一會的功夫，男子雕完了手中玉件，放下的刻刀，抬起頭。昏黃的燈投到他的臉，只見蓬的頭髮極長，已經打結，和臉上的濃鬍鬚糾結在一起，幾乎看不清面龐，似乎是個老人，只是他的眼睛卻是又亮又年輕，每次開合間仿佛有道亮出。

這時，嘎吱嘎吱，上方突然傳來一陣絞鐵索的聲音，呼地一聲，一陣新鮮的空氣從上面湧了下來。有人在上方說道：“師傅，徒兒來看您了。”

男子慢慢抬起頭，上面一丈開了一個口，一個男子提著風燈正蹲在口向下，正是自己的徒弟范青雲，而男子則是玉珠的父親袁大師。

袁大師沉默了一會，說道：“前些年除了一個啞定時送飯，你從不曾面。近年卻是常常過來，可是最近有了什麼麻煩不曾？”因為久不說話，發音有些渾濁不清。

范青雲不理會袁大師的問話，逕自歎口氣道：“師傅，您還在怪我陷害你，並把你安置在此嗎？徒兒已經向您說過了，您實在不適合在朝中生活。您的子早晚都是要惹怒權貴的，到時不但自己命不保，師妹也會被牽連，送樂坊做了員的玩，那樣你於心何忍？“

說到這，他微微出笑容：“徒兒固然有些對不起您，可是卻也保了您的命下來不是？不然那慢□□豈不是遲早要了你的命？徒兒還將師妹收養，在一僻靜的府宅做了錦華食的富家千金，雖然不便外出，過得卻是極好。細算下來，徒兒對您還是功大於過的。只要您乖乖地聽徒兒的吩咐，徒兒早晚會放您和師妹出來，讓你們父團聚，得天倫之樂。”

男子沉默一陣，方開口說道：“這次你來又是做什麼？”

范青雲道：“師妹對您甚是思念，希您寫封書信給。奈何徒兒來得匆忙，卻是忘記拿筆墨紙硯過來。這有錦帛一幅，不如師傅你就磕破指尖，手寫一番如何？”說著便扔下一副錦帛下來。

男子思索一番，才撿起錦帛，咬破了手指，寫了幾句話在上面。

范青雲用繩索將錦帛吊上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玉珠吾兒，父尚好，無需掛念。”

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師傅好好休息，徒兒過陣子再來看您。”

隨著一陣咯吱的聲音的，口消失不見，小室重又回復汙濁和昏暗。袁大師坐在案前，眼睛一閃一閃，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