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府的事兒不了了之,婚期卻在合了二人的庚帖后新鮮出爐:十月初十,黃道吉日,宜嫁娶。
清冷多年的王府自從水玲瓏過門后,繁榮程度直線攀升,先是哥兒、姐兒出世,再是皓哥兒與荀楓來臨,后又有絕育多年的冷幽茹懷孕,現如今荀楓面臨大婚,就差二房傳來喜訊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諸葛家這種運勢。今年南方水患嚴重,江總督親自奔赴抗洪搶險第一線,在指揮士兵們鞏固堤壩時突然遭遇洪峰來襲,被困在孤島,未等救援人員抵達,他與五十多名士兵便悉數被洪水沖走,打撈了足足七天,只打撈到十四尸,其余的……全都喂了江河的魚,包括江總督。
水玲語盼星星盼月亮,年初才盼來一名胖乎乎的兒子,兒子還沒上一聲父親便從此與父親兩隔。水玲語帶著兒子回了京城,目前住在尚書府。
而原定于七月底回娘家探水玲清和老夫人的水玲瓏,因為幫著冷幽茹籌備荀楓與姚欣的親事而一度耽擱了行程,直到八月底老夫人壽辰,水玲瓏才和諸葛鈺一同前往了尚書府。
沒帶哥兒和姐兒,二人有些咳嗽,不適合去人多的場合,水玲瓏便小夏和秋三娘抱了孩子去老太君的院子,喬慧也從旁照顧。
等水玲瓏和諸葛鈺帶著賀禮抵達尚書府門口時,恰逢一輛從皇宮駛來的馬車停在了不遠,接著,二人就看到四名宮、八名太監一字排開,垂首順目,將一名穿著寶藍宮裝的麗婦迎下了馬車。
婦梳著百合髻,簪一支六尾釵、一對紅寶石金石榴花鈿,并一朵開得艷的紫羅蘭,的鞋面用足金線繡了飛,踏在地上,灰地板仿佛瞬間活生香。
一名模樣清秀的小太監躬遞過胳膊,探出月般夢幻麗的手,輕輕搭在其上,端的是梳云掠月、傾國傾城。
似乎到了水玲瓏的注視,婦淡然撇過臉,秋波盈盈的眸子一片冰冷,直人而生畏,卻在看清水玲瓏的樣貌時溢出點點笑意:“玲瓏,好久不見。”
水玲瓏和諸葛鈺行至邊,微笑著打了招呼:“是啊,姑姑,好久不見。”
水沉香用帕子掩面,笑得眉眼彎彎:“說不定以后,能經常見。”
言罷,扶著小太監的胳膊,先水玲瓏一步,裊裊娉娉地步了尚書府房。
水玲瓏的笑容漸漸收攏,不會記錯,水沉香是被太上皇親自下旨打冷宮的廢妃,云禮登基后,的位份往上提一提,也至多是個太嬪,可瞧啊,今天的排場完全是太妃的儀仗。
“水沉香怎麼出冷宮了?別告訴我太上皇人在漠北,還念念不忘老夫人的壽辰,專門下旨冊封水沉香為太妃,并許出宮探親。”水玲瓏狐疑地問向諸葛鈺。
諸葛鈺濃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水沉香的背影一眼:“李妃懷孕了。”
李妃,李靖的妹妹,與妃并駕齊驅,位列正二品妃,據說頗得太后的歡心。
“所以,這是李妃替水沉香求的恩典?”恩典到令上位者忤逆先皇旨意,破格允許水沉香出冷宮并出皇宮替老夫人賀壽?如果是太后給的恩典還好,若是來自云禮,冰冰心里該難了。水玲瓏眨了眨眼,“說不定以后,能經常見”,這是水沉香的原話,水玲瓏總覺得水沉香好像在暗示什麼,會是什麼呢?
“別理,左不過是瘋人一個,何懼之有?相公在呢,決不讓你欺負!”諸葛鈺著因思考而微微蹙起的眉頭,豪萬丈地道。
水玲瓏不可置否:“嗯,或許是我想多了。”但看了一眼大氣恢弘的水府牌匾,老夫人子骨沒好利索,卻舉辦了壽宴,約覺著其中是藏了玄機的。
這次壽宴并非是像郭老太君曾經舉辦的大規模社型活,它更像一場家宴,賓客們都是親戚,有水玲瓏夫婦、水玲溪夫婦、水沉香、水玲語,以及丞相府的秦之瀟夫婦。
秦之瀟在去年年尾完婚,娶的是戶部尚書千金盧敏,盧家雖沒能位列京城十大家族,卻也是備矚目的簪纓世家,盧家祖上曾出過一百一十八名位朝廷命,其中丞相兩位、太傅三位、閣大學士七位、尚書十六位,屬于真真正正的書香門第。若非盧敏是庶,這與盧家攀親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不到庶子秦之瀟的頭上。
水玲瓏一繞過紗櫥進賓們談話的隔間,便看見盧敏正笑著與水玲語說著什麼。盧敏的容貌算作中上乘,白皙,眼眸清亮,材略有些,與生完孩子依舊亭亭玉立的水玲語相比,顯得平凡許多。聽到腳步聲,盧敏抬頭去,就發現一名約莫十八的妙齡婦款款而來,上著一件正紅梅花銀上裳,下著一條素白月華,裾用金線繡了晨曦,又輔以紅寶石宛若朝,這打扮,對于閱歷富的盧敏而言不難猜測它的價格,至百金。然,這不是最令盧敏驚艷的,最令驚艷的是普通子穿這種裳都會被裳本給得嚴嚴實實,這名子卻穿出了絕艷天下的貴氣!
這人是……
“大姐,你來啦!”水玲語眼睛一亮,起,親熱地將水玲瓏迎上了炕頭坐著,大抵是喪夫憂慮的緣故,水玲語的臉微微有些蒼白。
盧敏恍然大悟,原來是賞梅宴上大放異彩的文試冠軍,難怪氣度如此不凡:“世子妃。”行了一禮。
水玲瓏客氣地道:“表嫂不必多禮,這是家宴。”
盧敏笑了笑,仍難掩拘謹,不僅,其實就連水玲語水玲瓏面前也提不起一一毫的底氣。
丫鬟奉了茶,水玲瓏端在手里,笑容和善道:“表嫂和三妹聊什麼呢這麼開心?講出來也讓我樂呵樂呵。”
盧敏笑而不答。
水玲語較為自然地接過話柄:“我們在說還沒開席呢,表哥和大哥就拼酒醉得一塌糊涂!待會兒真正開席,還不得被大姐夫給灌死?”
典雅別致的房間,水敏玉半躺在床頭,秦之瀟坐在他對面的杌子上,剝著荔枝。
自從他嗜好龍的事兒在錫山學院曝,他的仕途前程毀于一旦,現在,他連水家繼承人的資格也要拱手相讓,讓給誰?水敏輝那個賤種!原本呢,他藏拙多年,就是不希自己太引人矚目,從而暴了某些特殊嗜好,可就在他打定主意一鳴驚人的時候,卻有人橫一杠子,飛蛋打,將他的名聲、前程毀得干干凈凈!
試問,這口氣,他如何咽得下?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兩個小人兒是諸葛鈺送到我邊的!勾引我讓我神魂顛倒無法自持,又悄悄將院長請到課室……我那時也是年輕氣盛了些,這才著了諸葛鈺的道!結果,一失足千古恨,弄得我形同廢人,連出一趟大門都覺得膈應!”
秦之瀟將剝好的荔枝喂進水敏玉里,憤憤不平道:“諸葛鈺可惡!水玲瓏也不遑多讓!我算是想明白了,當初我和水玲語莫名其妙睡在了燕蘭軒,不正是派柳綠做餌,引我去的?他們這對夫婦,果真是蛇蝎心腸!”
他渾然忘了,當初的蒙汗藥是水敏玉給的,要迷暈他的并不是水玲瓏。而他之所以上當,也是自己疑心作祟,柳綠可沒拿刀架在脖子上著他去燕蘭軒。但他這種人,又怎麼會從自尋找錯誤呢?他永遠認為對的是自己,錯的是別人。所以,水玲瓏,該恨!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水敏玉和他思想境界一致,階級目標一致,連憎惡的對象都那麼破天荒的一致,他們是萬惡的諸葛夫婦一手殘害出來的凄苦良民,上背負著無法直視的失意人生,他們要做的,就像暴政下不忍辱的百姓那樣,揭竿起義!
水敏玉吃完荔枝,吐了荔枝核,瞳仁一,一森寒之氣漫過眼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等了兩年,可算是等來了一個機會!”
秦之瀟的眉心一跳:“表弟,此話怎講?”
水敏玉看向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諸葛鈺毀了我的錦繡前程,我也要滅了他最在意的一切!”
“他最在意的一切?什麼?水玲瓏嗎?”秦之瀟疑地問。
水敏玉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說道:“有些人,不給他點兒教訓他永遠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秦之瀟的頭皮一麻:“表弟你有把握嗎?諸葛鈺可不好對付,他們夫婦今兒是一起來的就更不好對付了。”
水敏玉抬手,細繪起他俊逸的眉眼:“所以,得表哥你幫我一把,就不知表哥……想不想也出口惡氣了。”
秦之瀟微微一愣,水敏玉湊近他,在他耳旁小聲說了幾句,秦之瀟然變,隨后他看了俊的水敏玉一眼,眸一厲,水玲瓏啊水玲瓏,我雖然和你沒太大仇恨,你整了我一回但也不算太過惡劣,但誰讓你得罪了表弟呢?那麼我唯有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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