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點了點頭，又拉著喬慧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陣，大多是宮里的事兒，什麼“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養了鴛鴦貓兒”啊，什麼“賢妃的宮里栽了鐵樹”啊，又是什麼“淑妃的兒要議親”了啊……直聽得甄氏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

等到眾人散去后，喬慧派秀兒請來了水玲瓏。

水玲瓏一進門，喬慧就掀了被子下地要給水玲瓏行禮，水玲瓏快步上前扶住：“弟妹，你這是要做什麼？”扶著喬慧坐回床上。

喬慧的眼底急速竄起一層淚意：“大嫂，董佳琳的哥哥……中了會元！”

春季二月的會試剛剛結束，諸葛鈺都還沒聽到消息呢……水玲瓏抹了喬慧的淚水，正道：“你確定？”如果中了，阿訣和清兒的婚事便又進了一大步，只是也意味著董佳琳離諸葛家也近了一步，尤其如今的喬慧又懷了孩子。

喬慧含淚點頭：“大公主剛剛與我說了，今兒皇后娘娘生病，恰好回宮探，便聽了太子殿下談起此事，絕對錯不了！”

喬慧的心里是委屈的吧，而這種苦又無法說給丈夫和婆婆聽，娘家人更不能說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麼一想，水玲瓏倒是對這個弟妹多了幾分看重，至懂事，也不矯。自己太過復雜所以喜歡單純善良的人，董佳琳雖好，可惜城府終究深了些，不為所喜。水玲瓏拍了拍的手，很認真地寬道：“你是嫡妻，是姨娘，再大也越不過你去。而且據我了解，這人比較安分守己，除了努力結別人，倒是沒生過壞的心思，你別擔心。”

喬慧似是不信：“那……那郡王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喜歡？還有我婆婆？你不知道，紫荊院和娉婷軒表面看起來差不多，實則完全不同，所用的木材和工藝都是最好的，連有地龍的屋子也比我這兒多的多……當初兩個院子的裝修是由我婆婆一手負責的，大嫂你看，我婆婆居然偏心到了這種程度，如若董佳琳過門，我……”

水玲瓏扶額，那院子是我的手腳，你婆婆躺槍了。水玲瓏清了清嗓子，道：“其實呢……你婆婆這樣暗地里給一些補償是人之常，你無需放在心上。”

喬慧止住了哭泣，定定地看著水玲瓏。

水玲瓏開始發揮的忽悠技巧：“我與你細細說來，首先，是孤，世比你可憐，這點你不否認吧？”

喬慧搖頭。

水玲瓏接著道：“其次，雖是孤，可也是姚家認下的表小姐，的份又與尋常百姓子不同，對吧？”

喬慧點頭。

水玲瓏又道：“再次，哥哥這般有才學，無論秋試還是會試都得了第一，殿試的前三甲絕對是囊中了，將來指不定被皇帝指婚為駙馬，從此便是皇親國戚，一個皇親國戚委給郡王做妾，你婆婆能不稍稍補償一下嗎？”

喬慧被功地繞進去了，覺得好像董佳琳的前途其實明，給人做妾真的委屈，心里不堵了，氣兒也順了，恢復往常神后，難為地一笑：“我一時了分寸倒大嫂笑話，大嫂說的對，男人誰沒個三妻四妾，有的是自愿，有的是強迫罷了，咱們做嫡妻的心得放寬，否則自己和自己較真兒，誰又諒咱們的難？”當年的王妃不就是被皇帝塞給王爺的嗎？縱然沒有董佳琳，也保不齊皇帝哪天又覺得王妃這顆棋子已經不好用，轉而將注意力投向別的諸葛家男子，譬如安郡王，譬如……

喬慧看向神無虞的水玲瓏，也不知是真不心這個，還是勝券在握：“咱們妯娌別生分了，相互幫扶著在王府立足才對。”

這點水玲瓏十分贊同，王府的天一會兒一個變，從前王爺最大，好不容易王爺看在諾敏的份兒上給好臉了，又半路殺出個不近人的老太爺。想起和老夫人的相，再對比如今與老太爺的，水玲瓏得出一個結論：老夫人是書，老太爺是解元，完全不是一個戰斗級別的人！

任重而道遠……

這邊，水玲瓏與喬慧越談越歡快之際，王府的另兩鬧得不可開了，先說湘蘭院。

大公主在娉婷軒與喬慧談話時，甄氏和諸葛姝都在旁側，當聽完阿訣中會員的消息時，諸葛姝的臉都綠了！董佳琳那個狐子的哥哥真是走了狗屎運，憑什麼考了會試第一？原本膈應喬慧的，眼下也被董佳琳即將門的事兒給沖淡了。諸葛姝了鞋，盤往炕上一坐，流珠便麻利地奉了一杯蜂綠茶，諸葛姝端起來喝了一口，卻突然毫無預兆將杯子摔在了地上，眾人嚇了一跳，聽得氣呼呼地道：“作死啊！這麼燙！想燙死我是不是？”

流珠撲通跪在了地上，忍住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疏忽了，請四小姐恕罪！”奉了那麼多年的茶，若是連水溫都掌控不好，早被下面的丫鬟給踩下去了，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是當了四小姐的出氣筒罷了。

琥珀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替流珠求。四小姐喜怒無常，又暴戾，便是也挨過不打。都說王府規矩大，可瞧著也沒能鎮住這位由庶變嫡的千金小姐。

甄氏從凈房出來，薄怒地看了兒一眼，擺了擺手道：“收拾一番，且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是！”流珠如釋重負，拾掇了地上的碎瓷與琥珀一同走到了外面。

屋子里一空，甄氏的臉就沉了，屈了一條于炕上，另一條踩地，坐下說道：“個子沒給我長多，火氣卻越發大了，你和我講講，今兒拿流珠出去又是為了哪一出？”

諸葛姝不服氣，倔強地橫了一眼：“怎麼是我拿出氣了？明明就是燙著我了！”

甄氏探出冰冷的指尖，點了點額頭，恨鐵不鋼地道：“你呀！流珠有什麼本事我不比你清楚？若是連泡杯茶都能燙到主子，我當初能從幾十名丫鬟里挑了來京城？分明是你誣賴，還跟我死鴨子！看來，我得早早兒地把你嫁出去，省得你在家一天到晚鬧我心！”

諸葛姝一聽這話便來了火氣，鼻子眼淚說冒就冒：“我是你兒，你不信我反而信一個賤婢！我在你心里連賤婢都不如！當初你生我做什麼？直接養個賤婢得了！”

“胡鬧！你堂堂喀什慶王，豈可講出這樣的混賬話？你爺爺若是知道了，不賞你一頓板子？！”甄氏氣得口發堵，諸葛姝一把伏在茶幾上哭了起來。

甄氏的立馬了，蹙了蹙眉，想起了安郡王，又覺著自己的優生率還算可以，兩次出，起碼一次弄對了。兒子沒教好，將來留在邊禍害自己；兒沒教好，最多出嫁禍害婆家。秉承著這樣的觀念，甄氏又覺得好像不值得為兒那麼大的怒，順了順氣，道：“那你和娘說實話，你到底怎麼了？”

諸葛姝見甄氏不若先前那般怒了，眼神閃了閃，抬頭說道：“董佳琳是不是快過門了？”

甄氏的眸子一，錯開了視線看向旁：“誰告訴你的？”

諸葛姝哼道：“還用人告訴嗎？我又不是傻子！當初和肅侯府講的條件是，二嫂有孕之前不給二哥納妾，但現在二嫂有孕了，董佳琳的哥哥又高中會元了，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納了董佳琳過門，對不對？”

想起大公主的威懾，甄氏的心里蔓過一層惡寒：“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瞎心個什麼？我跟你說，你別再對你二哥什麼歪心思！你二哥如今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大員，這種宅子里的丑事足以毀了他一生的前途，屆時你父親和你爺爺全都不會接濟你二哥！不想你二哥日后淪落到街邊當乞丐，也不想你自己滾回喀什慶給林小姐抵命，你就給我安分點兒！”

再說花廳。

花廳，祖孫三代顯然為王府的未來吵得不可開，便是諸葛嘯天有老魔頭之名也沒能鎮住父子倆。

最激的是諸葛鈺，他俊的臉已經漸漸漲了豬肝，端的是能驅邪避兇：“我不同意！平南侯府和咱們王府勢同水火多年，當初母妃被指諸葛家就不了他們的攛掇！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我絕對堅持和平南侯府死磕到底！”

諸葛流云這回堅定地站了兒子的隊：“小鈺說的沒錯！皇上固然可惡，但當初若不是平南侯那個老賊先退了幽茹的親，皇上也不會以彌補幽茹為借口將指給我做王妃了！”

將一個退了親的人指婚給喀什慶，真是夠打喀什慶的臉啊！但喀什慶能說什麼？當初的喀什慶瘟疫蔓延，倒不是他們醫不，而是缺乏只有大周才有的藥引！結果生生死了數萬百姓，他們才不得不臣服了大周……

諸葛嘯天火冒三丈，一掌將新買來的桌子拍了碎末：“諸葛流云！你給我反了！你兒子不懂事，你他娘的也不懂事！你怎麼知道當初是平南侯自愿退親，而不是皇上的？你們一個兩個可真是太小瞧皇上的手段了！也不想想他到底是誰肚子里爬出來的！謀詭計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跟他斗，你們得不行！”

如果不是怨憤皇上走了未婚妻，平南侯哪兒那麼大的怨氣非得推翻這個皇朝？但皇帝終究是壞事做多了，連上天都要懲罰他，所以云家的江山岌岌可危！

諸葛流云啞口無言，這些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一直不大愿意相信。但回想一番他和冷幽茹還有小茜的苦，又覺得老爺子真是一語中的。

諸葛嘯天指著桌上的藏寶圖，怒不可遏道：“還有這個鬼東西，趕想法子丟出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們諸葛家這麼多年憑的就是一個‘穩’字！你倒好，懷揣起了皇上想要的東西！嫌命長了是不是？”想起高僧說的王府氣數和劫難，諸葛嘯天就覺得家里真是一點兒患都不能留！

諸葛流云心有不甘地道：“爹，《觀音佛蓮》原本就屬于玲瓏，我們也不算拿了別人的東西。”

諸葛嘯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糊涂糊涂糊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玲瓏既然嫁了大周夫婿，便是大周人，的東西就屬于大周，屬于皇上！你也別做那起子漠北太上皇的夢！我告訴你諸葛流云，權勢如浮華，亦如流沙，你拽得越，失去越多。想想滿目瘡痍的喀什慶，你作為民族領袖，還有什麼心思去管漠北的混賬事？”

從前他不信命，可當高僧與他論了那麼多禪之后，他毫無保留地信了！這世上，有的人天生貴命，從出世便只需付出一分即可得到十分回報，比如：諸葛流云；而有些人天生苦命，歷經滄海桑田才能得到勉強滿意的收獲，譬如宮里的太監。

將兒子和太監相提并論這種事兒也就老魔頭想得出來，可老魔頭的擔憂不無道理，他歸過年，若非王府險些釀大禍，他何至于長途跋涉跑到京城，終日與一群婦孺為伍？

他眸一厲，掃過桀驁不馴的一對父子，聲若寒潭之水：“我警告你們啊，平南侯府和云家的糾葛不是我們這些人得進手的！龍與龍斗，一群貔貅湊什麼熱鬧？”

諸葛鈺撇了撇，沉著臉道：“諸葛二，我忍你很久了！誰是貔貅？你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荀楓都那樣對玲瓏了，放過平南侯府，怎麼可能？

“你——”諸葛嘯天瞬間炸，揚起一旁的花瓶便朝諸葛鈺砸了過去，伴隨著這一殺傷極強之作的是他紅得像小蘋果兒的臉，“你個臭小子！誰誰誰誰誰誰——誰教你這麼的？”

糗死了糗死了！他的怎麼會被臭小子給知道了？這他以后怎麼混？

諸葛鈺側躲在廊柱后，嘭！花瓶砸中廊柱，碎一片，灰塵鼻，諸葛鈺嗆咳了一陣，賭氣道：“二，你從前的名字不就是這個嗎？你改了又怎樣？你還是二！二二二！”

要說諸葛老爺子為何有這樣一個貽笑大方的名字，得先說他那段不堪目的歷史。諸葛老爺子出生的時機不對，兵荒馬，糧食短缺，軍營里的夫人無奈，只得把口糧省著吃，分給幾名庶子、庶，吃的，水便不足，偏還以為老爺子每回都吃飽了，老爺子若再哭就喂水，久而久之，老爺子不哭了，等夫人反應過來時老爺子已經嚴重營養不良。

夫人那時才不到十四歲，不懂這孩子怎麼就不長個兒，莫非是個侏儒？等知曉了結果，夫人哭得差點兒死掉！軍醫束手無策，便有好心的奴婢給支了個招兒，說，孩子的名字越賤越好養活。恰逢那時老爺子還沒起名兒，便給前線的夫君寫了封信，大致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夫君打仗打得命都快沒了，哪有閑工夫管這個？只回了一個字：準！爾后，諸葛老爺子就從此悲催地“二”了！

所謂往事不堪回首，諸葛鈺舊事重提無異于在揭諸葛嘯天的短，諸葛嘯天氣得兩眼冒金星，手指著諸葛鈺，惱怒道：“臭小子，今兒你爺爺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你就不知道你爺爺的厲害！”

諸葛流云的心咯噔一下，戰斗級別：特級！解決方案：閃人！

咻！

諸葛流云朝門口溜去！

“不許當逃兵！”

“不許當逃兵！”

竟是諸葛嘯天和諸葛鈺同時暴喝出聲。

祖孫倆的戰火忽而停，相互換了一個眼神之后，齊齊撲向了諸葛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