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完昌愣了愣:「你這是何意?」
顧行簡慢慢地說道:「王爺想必也知道,你與完宗弼乃是死敵, 但你們都要陸彥遠死。在國家面前, 沒有個人恩怨。更何況若不是英國公父子, 恐怕你還不能站在這四方館中。故而, 我不可能幫你。若是你們想出這麼個換條件, 未免打錯算盤。」
完昌看著他清冷的表, 一時想不出什麼說辭。
他跟顧行簡數次打道, 從未見他的態度如此強過。想來上一次議和,宋朝這邊佔了下風,所以他不得不示弱。此次前線的戰事分明對宋朝有利, 而宋人一直對向金國稱臣這件事不滿, 所以顧行簡才會如此強。
完昌緩和了口氣:「我既然來議和,肯定是帶著誠意來的。既然你不願意,我不勉強你就是了。」
顧行簡抬手道:「不是不勉強我, 而是你最好打消念頭。臨安是天子腳下,如若讓你們殺了我方大將,大宋面何在?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你在都城裡埋的細作。上次你們盜取樞府機, 皇城司只揪出了兩個人, 我卻知道遠不止。你們也別太得寸進尺了。」
完昌勉強笑道:「你這話說的,好像在我們上京,沒有你們宋朝的細作似的。」
顧行簡轉著佛珠,漠然地看著完昌。完昌被看得脊背發涼,額上不斷地冒出冷汗。他在金國也是說一不二的魯國王, 但在這個漢臣面前,卻覺得自己生生地矮了一截。要說漢臣對顧行簡的褒貶不一,有追隨他的,也有辱罵他的。他上並沒有像英國公父子的那種浩然正氣,也談不上是什麼大忠之臣。
但是這人太有原則了,油鹽不進。當年議和之時,他竭力維護了宋朝的半壁江山,讓大宋向金俯首稱臣,暗中卻在邊界修建防事,為的就是掣肘金國的這一日。北征之時,顧行簡剛好被貶,那些主和派表面上看起來是不敵主戰派,敗下陣來,直接導致了宋朝皇帝同意北征。可完昌深知,這或許就是顧行簡的高明之。
顧行簡心中是想要北征的,因為時機已經,但他卻要表現出無力阻止的樣子,好讓金國沒有任何理由向他發難。
完昌訕訕地說道:「我明白了,我們不會陸彥遠的。我會向皇上請示,但完宗弼恐怕……」
顧行簡搖頭道:「完宗弼必須死。王爺如此婦人之仁,給他以息的機會,就不怕他下次反撲,要的是你的命,而不是把你從上京趕走?他那人睚眥必報,你應當比我清楚姑息的下場。何況我早就說過了,要我方退兵,他必須死。金國若這點誠意都沒有,我們只能戰到底了。」
「你,你就不能退一步?」完昌急促地問道。
顧行簡著椅子的扶手,淡淡地說道:「當初我北上議和之時,貴國可是一毫一釐都沒有讓。我們漢人有一句話,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若不能拿完宗弼的人頭來,和談的事不提也罷。」
完昌只覺得挫敗,垂著頭連聲嘆氣:「我盡力。你這個人真是……」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顧行簡並未多言,起告辭離去。他走到門外,對崇明點了下頭,崇明才讓藏在暗的人都撤走了。
金人走到屋子裡,看到完昌癱坐在椅子上,彷彿渾的力氣都被了。他問道:「王爺,剛剛為何要對顧行簡說實話。我們明明可以……」他做了個暗中下手的作。
完昌拍了他的頭,喝道:「廢!我告訴你們進都城都給我小心點,為何不聽?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你們以為自己能討到什麼好?此人表面看著溫和,實際上城府極深。你可知今夜他帶了多人來?剛剛我若有半分瞞,恐怕他都會殺了我!」一想到這裡,完昌就倒吸一口冷氣。
金人咋舌,完全不敢相信。那個顧相看起來溫文爾雅的,沒想到竟是個這麼狠辣的角?
「可我們是來議和的,他若對我們手,恐怕也無法向宋朝的皇帝代吧。」
「愚蠢!你以為如今的局勢,還跟幾年前議和時一樣嗎?給我磨墨,我要給皇上寫信。」完昌坐直了子說道。
……
顧行簡走出四方館,看到樞使蔣堂和副相莫懷琮帶著人馬站在館外。他們看到他從裡面出來,表各異。蔣堂尚且收斂,只道:「我和副相聽聞了候門外瓦子的事,這幫金人膽子也太大了。」
顧行簡淡淡道:「被抓的百姓都已經放回去了。這裡畢竟是四方館,你們都回去吧。」他說完便要轉離開。一個言急追幾步,大聲罵道:「顧行簡,金人如此辱我大宋,難道就這樣算了嗎!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脊樑骨!今夜若不將那些金人抓住嚴懲,我定要狠狠地參你一本!」
那言是上次參他的人之一,左拾王律。顧行簡回頭看了他一眼,王律的心沒來由地了下,還是梗著脖子站著。
顧行簡沒說什麼,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堂原本也是怒氣衝衝的,但顧行簡說人已經放回去了,他一時又拿不定注意要不要進去,側頭詢問莫懷琮的意思。莫懷琮抬頭看了眼四方館的匾額,沉聲說道:「既然事已經解決,我們回去吧。」
他想,當年那個為了百姓的一口糧食,跟上司據理力爭的年輕人,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了。
當初莫懷琮很看好顧行簡,曾有意栽培,他卻不肯依附。莫懷琮有心讓他吃點苦頭,將他派到最貧苦的地方為。那三年,幾乎忘記了有這麼個人存在。沒想到三年後,他因政績出,又被調回了都城。後來機緣巧合了翰林院,頻繁在皇上面前臉,越來越重用。
莫懷琮沒有等來顧行簡的低頭。那時候若是提拔他一把,或許今日的結果會完全不一樣……可能就是他的婿了。
蔣堂倒是不清楚莫懷琮跟顧行簡之間的瓜葛,他單純覺得這麼放過金人實在太便宜了。但四方館接待外使,向來禮遇,這個節骨眼上的確不便與使臣大干戈。
***
夏初嵐沉沉地睡了一夜,第二日起來,肚子有些。走到堂屋,聽到裡面夏柏青對夏靜月訓話。
原來夏靜月不住夏柏青的盤問,把事全都招了。
夏柏青氣道:「你可知道自己闖下多大的禍事?那金國的使臣,也是你們能招惹的?那些無辜的百姓若有命之危,為父如何向百和皇上代?」
夏靜月嚇得不敢說話。
「三叔,不怪靜月。我們只是想去瓦子裡看熱鬧,沒想到遇見了金人,只是個巧合而已。」夏初嵐走進去,幫夏靜月說話。
夏柏青也是昨晚宴席散了之後才知道此事,還聽說顧行簡親自去了四方館,將被金人帶走的百姓救了出來。而金人後來也沒有再鬧事。只不過今早王律等言又上書參了顧行簡一本,說的無非是些忠君國的大道理。
夏柏青以前對夏初嵐是長輩般的關懷,現在的份不一樣了,後是顧行簡,他更加不敢隨意責備。
「好在事解決了,你們兩人以後出去小心些。別再招惹這些禍事。」他叮囑道。幸而有顧行簡在,也沒闖出大禍來。
「是。」夏靜月鬆了口氣,最怕爹爹生氣了。
夏柏青又對夏初嵐說:「昨夜我和同僚去喝酒,裴永昭又攔著我說話,說他後悔將阿熒給休了,想要跟重歸於好。我沒有理他,可他應該不會就此罷休。」
夏初嵐皺了皺眉頭。夏初熒肚子裡畢竟還懷著裴永昭的孩子,裴永昭見他們這邊無於衷,難保不會跑到紹興去求夏初熒回心轉意。真是風水流轉,當初裴永昭百般看不上的夏家,如今也是他結的對象了。
正這麼想著,院子裡響起一個聲音:「三叔,姐姐,我回來了!」
夏初嵐心中一喜,跟著夏柏青走到院子裡,看到夏衍笑瞇瞇地走進來。圓臉瘦下去一些,眼睛卻更亮了。
「衍兒。」夏初嵐了一聲。夏衍連忙跑到夏初嵐面前:「姐姐可有想我?三叔,大家都還好嗎?」
夏柏青點頭道:「家裡都好。你在太學是否習慣?」
「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就是經常跟隔壁的國子學較勁,不過好玩的。」夏衍著後腦,憨厚地說道。
夏柏青讓他到屋裡坐,說話的空隙,夏衍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木雕來,放在夏初嵐的手裡:「蔣哥哥教我做的。」
夏初嵐看到是一個小姑娘的木雕,常常的頭髮,圓圓的眼睛,很是可,問道:「這是我?」
夏衍含點了點頭。
夏靜月在旁邊看了一眼,故意酸酸地說道:「六弟弟好偏心。只給三姐姐做木雕,不給我做。」
夏衍連忙說道:「五姐姐別誤會。這是我第一次做,做得不好,怕你笑話。等我學會了,一定給你雕個更好看的。」
夏靜月笑道:「我逗你的,哪能跟你計較這些,太學的學也已經夠忙的了。你一定口了吧?我去弄些茶水給你喝。」說完就起出去了。
夏柏青又問夏衍課業,夏初嵐在旁邊聽著,只覺得夏衍在太學似乎過得彩的。
「姑娘!」思安跑進來,後跟著上次去紹興提親的孫婆。孫婆笑意盈盈的,一見到夏初嵐就行禮:「姑娘大喜。顧家已經把迎娶的日子定下來了,臘月初八。請你們儘早準備。」
夏柏青道:「臘月初八,可就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了?是不是著急了些?」
孫婆甩了下帕子:「瞧您說的,宰相心急娶妻,日子當然是越早越好。姑娘這邊若是忙不過來,知會顧家一聲,自會派人前去幫忙。過兩日,聘禮就會送到紹興夏家。提醒姑娘一句,這段日子,您跟相爺別再見面了,不吉利的。」
夏初嵐倒是不信這些,夏柏青卻深信不疑:「你放心,我過兩日就將送回紹興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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