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衛正要解釋。
一名國字臉的男子卻仰頭,大聲道:“太子殿下,我們是水患的災民,是殿下命人給我們糧,還允我們遷到四量村暫居,這才得以活命啊。”
另有一人道:“殿下,我們是從金嘉城疫病里被趕出來的,幸得殿下派醫師救治,我們都康復如初了。”
“殿下……”
“太子殿下!……”
“聽說殿下需要人,您看看。”曠漢子回首,抬起手臂一揚:“我們都是人,能幫上太子殿下!”
陸續趕至他跟前的人或扛著樹干,或搬著木板,似乎將家中能拆卸下來的屋梁門板都帶了過來。
別說區區三丈的河,就是十丈,他們也能填平!
擅水的漢子們腰系著重石,扶著臨時搭出來的浮橋,從此岸到彼岸。
君舟也,人水也。
唯有民心能撐起這個天下。
李景淮心中百般集,最后只有抱拳道:“多謝!”
他一馬縱前,水里的大漢大聲問道:“殿下此去為何!”
為了權?為了勢?
原本他早已封心鎖,只知道權勢至高無上,他救人也不過是因為他可以,且與他所謀大事并無沖突。
他心底并沒想得那麼高尚,只因他覺得世人早已將他看作邪,他又何必為自己洗名?
然而沈離枝說得對,但凡有一人記得他的好,就已經足以。
他大可打出偉大的旗幟,他是正統的太子,理應回去繼承一切。
去撥反叛,去收復河山。
然他迎著烈風,心里有了一片溫暖,遂回道:“吾妻等我歸——”
皇帝還沒死。
吊著一口氣在熏著龍涎香的寢殿里茍延殘。
沈離枝上都沾著,發也散落在了后,一的狼藉,可卻在繡凳上靜靜坐著。
鶴行年正在拭一柄鋒利的匕首。
“玉兒滿是,可有傷?”
“沒有。”沈離枝蹙了一下眉,上沒有傷,只有疲倦。
他們沖進皇宮自然到了三皇子的人猛烈抵抗,但是太子的金烏衛確實強悍,強悍到了忘死的地步。
防線就這樣一步步被他們擊潰,最終卻也還是花了兩天一夜的時間,才讓沈離枝等人深皇宮腹地占據了皇帝的寢宮。
“你不想殺他嗎?”鶴行年用匕首指著皇帝。
幸得沈離枝來得及時,在闖進殿時鶴行年正打算取老皇帝的命。
他此時沒有手不過是知道沈離枝之所以肯屏退其余人,甘心留在這個殿陪著他,也全因為皇帝的生死系在他一念之間。
他又不舍得這麼快讓皇帝去死。
沈離枝注視著他的刀尖,目又緩緩落在平躺在床上不能彈的皇帝上,道:“殿下沒回來,他不能死。”
“若我說你哥哥的死也全因為他,你也不想殺他嗎?”
沈離枝抿了一下,閉上眼道:“裴行哥哥收手吧,裴夫人聽聞了你的事,拖著病也要來上京城,你不想去看嗎?”
鶴行年緩緩一笑,“?看做甚,早就不要我了,是不是因為裴遠死了才忽然想起還有我一個兒子?”
不待沈離枝回答,他又自嘲道:“可惜了,裴遠不能給留后,我也不行。”
“不是這樣的。”沈離枝忍不住反駁,“裴夫人是真心想要找到你,我已經讓人去請過來了。”
“我從來不想要什麼裴家,你當知道,我只想要你。”
鶴行年單手持著匕首危險地抵在皇帝的咽,鋒利的尖銳閃爍著冷。
老皇帝嗬嗬著氣,卻不能彈。
沈離枝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張卻不敢顯半分,只能牽起角,聲道:“那時候你才十歲,而我才五歲,那些事當不得真。”
鶴行年的執著來得莫名,沈離枝也不想他再沉陷其中。
再者他本分不清什麼是,什麼是掠奪。
“玉兒,你怎麼可以如此說?”鶴行年忽然就難過起來,灰的眸子低垂,本就蒼白的臉也變得灰暗。
明知道沈離枝只不過想分開他對皇帝的恨意,但是他還是不爭氣地中招了。
即便是執念,他也不想被人否認。
是也好,不是也好。
他只是想要得到。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愿。
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風,寢殿的大門嘩得被吹開,滿室的燭火開始瘋狂搖曳。
沈離枝就在這個時候從風聲里聽見外面有聲音在喊。
一聲傳著一聲,一聲近了一聲。
“殿下——是殿下回來了!——”
沈離枝猛然站起,回頭欣喜地向門外。
沒等奔走出殿,后忽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沈離枝還未反應過來手臂就被人用力拉拽住了。
“他回來了,你就不打算再陪著我了?”鶴行年在的耳后,用無比委屈的聲音說道:“你又不要我了嗎?”
“裴行……”沈離枝才剛開口,門外趙爭等人已經持著劍闖了進來。
鶴行年頓時拖起沈離枝,繞過皇帝的大床朝著背后的暗門跑去。
說是暗門,可是它通往的并不是什麼逃生之。
那是皇帝用來觀星的高臺。
最有百步的高臺仿佛就是凌駕在云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