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臉紅了一紅,想跑過去,一想到商陸在一旁氣勢洶洶的,腳步又停頓住了。
這點微妙變化卻瞞不過商邵的眼。
他手指輕撣了撣煙灰,跟商陸說:“你先回避一下。”
商陸:“?”
商邵瞥他一眼,“你嚇到了,不敢過來。”
商陸:“……”
大丈夫能屈能,他忍氣吞聲忍辱負重,著拳頭一臉臟話地走掉了。
應這才抱著熱水袋跑過來,當著眾人面撲到商邵懷里。
“要不要?”商邵一手摟抱住,夾煙的另一手在臉上了。的臉又冰又燙,很,像霜。
應抿著搖一搖頭。
商邵便笑,哄小朋友似:“今天很厲害。是陸陸來的緣故?”
“關他什麼事……”應嘟囔。
“不是要在他面前爭一口氣?”商邵垂眸看著,看一看,自然而然地偏過臉,在角親了一下。
應心尖一,覺得四面八方都是視線,但不怕了。
小聲抗議:“出戲了……”
商邵失笑了一聲,抱了。
“陸陸既然過來了,晚上收工后,跟他一起吃頓飯?”
“他恐怕要跟栗老師一起。”
“那就一起。明天什麼安排?”
應將排期都背在腦海里,按著手指頭數道:“上午是白老師和姜特的對手戲,我是下午三點……后天晚上就殺青了!”
驚喜萬分,仿佛突然賺到。
商邵目停眼底一會兒,“也就是不用早起。”
“嗯?”應懵懂一下,有些迷地與商邵對視,似乎明白過來了,聲音張地低下去:“……我去準備下一條了。”
商邵也不為難,放回去找俊儀。
下一條是全景,尹雪青自右向左跌跌撞撞跑過鏡頭,進門、摔門。之后是室戲,特寫和近景,拍攝的驚惶和嘔吐。
每當要轉場時,燈都得重新布置,又是漫長繁瑣的過程,但這就是電影。任何恢弘或唯拆解一條一道,背后便都是電影人枯燥細致的堅守,正如夢的背后是神經元,軀的背后是管。
商陸看著栗山在劇組有條不紊地指導工作,腦海里似有鉛筆在串聯點線面,最后恰如其分地浮現出了羅生門式的畫面。
“一個年邁的導演在拍攝他的收之作,這是部犯罪片,這時,原定于要被謀殺的其中一位重要配角,真的死在了片場。他彩的死亡鏡頭被定格在了攝影機中,并剪輯了正片。對于角和演員本人的死亡,電影本,以及片場本,都有話要講。觀眾走近劇場,猶如地獄之門中歇腳的判,他們能不能從兩段截然不同的拍攝中推敲出真相?”
手機的語音助手順著他清晰流暢的話語同步生文字,并被存至備忘錄。
“聽上去很難拍。”商邵在他邊站定。
“嗯,多線、多時空、現實與熒幕、故事中的現實與戲劇的互相介。”
“互文敘事。”
商陸一下子節省了很多解釋的功夫,挑了下眉,“你一個不看電影的人……”他說半句,釋然地笑了笑,轉而說,“劇本難度很大,這只是一個雛形,只是剛好想到了,就順便記下來。”
而這樣的順便在他手機和平板云端里有上千條。
商邵點點頭:“晚上吃飯,聚一聚。”
“行。”商陸收了手機,關注著不遠備戲的應。
“的表演方式很危險。拍安吉拉時,那個角是柯嶼的外孫,因為對自己外公的份充滿怨氣,所以話語和態度都很刻薄尖刻,總是在諷刺。拍完后,我沒有想到這樣的戲竟然也需要心理醫生。這一點是柯嶼后來告訴我的。的自我總是和角拉扯得厲害,因為……”
商陸停頓一下:“其實是個很的人,但是不夠圓融自洽,所以總是在獻祭自己。另外一點就是,是先出道,演了電影,被導演調教過后,才補錄去的電影學院,進了學院后,因為頻繁進組,和學校規定沖突,又不得已退了學,所以嚴格來說,的表演方法和系都是經驗的,靠自我學習和索,走岔了路,再想回到科學的方式就很難了。”
商邵平靜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不能說什麼,你也不能說什麼,一切要看自己的選擇和想法。我只是擔心……”商陸罕見地遲疑了一下,“有一天會想不通,或者出不了戲,或者在戲和現實之間游離,所以……你知道的,生死只在一瞬間,而這個瞬間,也許是恍惚的。”
商邵沒說話。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商陸——這個瞬間,他已經提前經歷過了,的恍惚,他的痛徹心扉。
商陸以為是自己說得太殘酷,沉默片刻,才繼續說:“我們不能預設一個人總是理智、客觀、智慧,那對于人類這種生和億萬個個來說,都太不公平。如果可以,也許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要走近那片恍惚之中。”他盯著商邵,認認真真地說:“電影,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這一句話,由商陸這個把電影當做一生的理想與信念的人來說出口,真有種黑幽默的荒誕。
卻又是那麼冷靜的真相。
商邵很短暫地勾了勾。其實他說的話,和沈醫生說得很相似,他又何嘗不懂?可是看拍戲那麼快樂,因為知道從此后有人,走到鏡頭前時,一次比一次更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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