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之後，太後被送回了慈安宮。

賀平川對楚昭不放心，又讓人去太醫院請了陳院判和另外兩名太醫過來。

楚軒打著關心太後的旗號跟了來，結果全程都在看楚昭給太後施針，連一個眼神都沒顧上分給太後。

賀雲階負手站在一旁，看著他赤不加掩飾的，直氣得臉發青，狹長的眸藏著怒火，差一點就控製不住。

自己的親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卻滿腦子隻想著那點事，這種人別說做皇帝，做兒子都是不合格的。

可他偏偏就是命好，哪怕無大誌，懦弱無能，好，也是大晏的皇帝。

反觀自己，哪怕比他優秀千倍萬倍，也隻能做他的伴讀，他的臣子，永遠屈居人下。

可見這世道是沒什麽公平可言的，想為人上人，隻能自己去爭取。

所以，人人都說賀家外戚專權，攪朝堂和江山，對此他本不在乎，甚至覺得越越好。

疾風知勁草，世出英雄。

天下越，他的機會越大。

這大晏的江山不也是羲和帝從世中得來的嗎？

一個人都能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

何況他起點就比當年的羲和帝高。

他不需要像羲和帝那樣，從一個小兵一步一步往上爬，他隻要牢牢掌握著朝堂，就能輕而易舉攪天下局勢。

所以，他不會讓外來勢力進朝堂，也不會容許別人來和他瓜分天下。

所以，慕容驍必須死！

那些和慕容驍一樣對大晏江山虎視眈眈的人，都得死！

至於靖南王妃……

他看著楚昭因低頭而出的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神又恢複了波瀾不驚。

他可以留一命，但前提是真心願意向他屈服。

倘若非要與他為敵，他自然不會手下留。

世上人兒很多，天子卻隻有一個，他向來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隨著一聲長長虛弱的，太後終於醒了過來。

眾人欣喜不已，全都圍到床前喚。

“娘娘。”

“太後。”

“您醒了？”

太後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到楚昭，差點又氣得昏死過去。

“你你你……”手指，指著楚昭連說了幾個你，隨即又咳又，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楚昭收了針，笑著對行禮：“太後無須道謝，這是臣婦應該做的。”

太後憋得滿臉通紅，偏偏楚軒也跟著說道：“母後快別這麽激了，還是好好躺著吧，您要早聽靖南王妃的話別肝火，也不會出這事。”

太後氣得直翻白眼，憋了半天吐出一個字：“滾！”

賀平川也對這個外甥恨鐵不鋼，黑著臉道：“陛下先回宮吧，別在這裏添了。”

楚軒不想離開楚昭，加上剛打了一個勝仗，此刻誰都不放在眼裏，便沉下臉不悅道：“舅舅這什麽話，朕為母後唯一的孩子，母後病這樣，朕豈能袖手不管？”

楚昭差點沒笑出來。

太後和賀平川的臉又黑出一個新高度。

“要不我和陛下一起走吧，太後和二位閣老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楚昭忍笑說道。

楚軒眼睛一亮，立即改口道：“如此也好，母後和舅舅好好說話，陳院判你們在外麵候著，朕和靖南王妃先走了。”

說完也不管太後和賀平川答不答應，對楚昭手作請：“靖南王妃，請吧！”

“陛下請。”楚昭客氣回道。

兩人並肩向殿外走去。

太後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賀雲階默不作聲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眸中暗湧，擺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對太後輕聲道：“姑母切莫生氣，侄兒已經有了對付靖南王的法子。”

“什麽法子？”太後捂著心口息著問道。

賀雲階俯下，在耳邊低語了幾句。

太後的臉終於沒那麽難看，呼吸也逐漸平緩下來。

賀平川見兒子的話如此見效，提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下。

他這個妹妹，一生掐尖要強，急躁，突然被親生兒子當眾擺了一道，不了也是正常。

便是他自己向來沉穩，剛剛朝堂上那一陣子都差點氣出個好歹。

好在還有雲階，這個最讓他驕傲的好兒子，無論任何時候都能保持清醒鎮定，並且能在最短的時間想到了應對之策。

方才靖南王妃給太後施針時，雲階已經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和他說過，他也認為此計可行，隻是現階段要先讓靖南王在京城好好出一番風頭了。

無所謂，隻要最終結果對他們有利，暫時的忍耐算不得什麽。

反正他們父子已經忍了這麽久，不在乎多忍幾天。

到時候，不隻是慕容驍，連那個不聽話的皇帝外甥，他都可以一並換掉。

正想著，太後突然道：“快點派人看著楚軒，萬不可讓他再被靖南王妃蠱。”

“讓雲階去吧！”賀平川說道，“那人太狡猾，陛下今日又特別強，別人怕是看不住的。”

太後點頭，連聲道：“快去快去。”

賀雲階略一遲疑，躬退了出去。

太後看他出去，長歎一聲，又問出先前的那個問題：“哥哥，你覺得咱們讓靖南王妃進宮，到底是對還是錯？”

……

宮道上，楚昭和楚軒並肩而行，笑著誇讚他：“陛下今日好勇敢，不僅思路清晰，每一句話都說得擲地有聲，真真讓我刮目相看。”

“真的嗎？”楚軒頓時樂開了花，兩眼放地說，“朕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勇敢，朕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和母後舅舅唱反調，原以為他們會重重責罰朕，沒想到他們居然就這麽同意了朕的主張，朕實在太意外了。”

“那是因為陛下的天子之威震住了他們。”楚昭說道，“陛下要記住，你是九五之尊，是真命天子，天下所有人都該以你為尊，所有試圖掌控你的人，都是居心不良，圖謀不軌，當以謀逆之罪論。”

“這樣啊？”楚軒遲疑了一下，“那母後呢？”

楚昭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循循善道：“陛下想一想，為什麽你聽了我的話會第一時間想到太後？”

“因為對朕的掌控最多。”

楚軒口而出，說完自己愣住。

楚昭含笑看他：“可見陛下心裏其實是清楚的，隻是不敢或不願承認罷了。”

楚軒神複雜，沉默不語。

楚昭又道：“陛下覺得太後對你和小閣老哪個更好？”

“自然是賀雲階。”楚軒忿忿道，“在母後眼裏，朕都不如他，母後還說，朕之所以能當皇帝，不過是投了個好胎，要是沒有和娘家人，朕就是個廢皇子，早被人害死八百回了。”

“所以，陛下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楚昭說道。

楚軒更加氣憤，問：“你說朕接下來該怎麽辦？”

“很簡單，保持今日的強勢，遇事有自己的判斷，不要再無條件聽某些人的話。”楚昭說道，“不過馮公公的話陛下倒可以聽一聽，他是個閹人，幹不了謀朝篡位的事，對陛下沒什麽威脅，用得好了，還能為陛下的得力助手。”

“你說得對。”楚軒激地去抓的手，“靖南王妃，你很有智慧，和朕的那些人完全不同，朕隻恨沒能早點認識你。”

“現在認識也不晚。”楚昭沒有收回手，甚至還在他手上輕拍了兩下，“陛下想擺他人掌控親自當政，態度強還不夠，手裏還要有兵權才行，如果陛下願意，明日見了王爺，我會說服王爺為陛下效忠的。”

“此話當真？”

楚軒喜出外，用力抓住楚昭的手，恨不得給一個擁抱。

楚昭心裏默念，沒事沒事，這人是孫子，是孫子，老祖宗被自家孫子拉一下手沒什麽關係。

正想著，後麵忽然有腳步聲響起，下一刻，一個紅影閃過，生生將從楚軒邊拉開，甩到了自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