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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最討厭的事有三件：瞞病史,不遵醫囑，不配合工作。

程丹若現在面對的，就是第一項。

承華宮的梢間面積不大,靠墻是一張架子床,攏著薄紗帳子，另一邊是寶座、屏風和羅漢床。

中間擺著冰鑒,嫻嬪拿著扇子，輕輕扇風。

一個大肚便便的人坐在羅漢床上，朝程丹若點點頭：“程夫人。”

程丹若：呵。

見過這對姐妹花,因此沒有認錯人,嫻嬪就是何月娘，可懷孕的卻是沒什麼存在的田貴人。

皇帝不愧是皇帝,居然瞞了這麼久。

大概是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了，皇帝道：“此事你心里明白就好，萬不可對外半個字,否則——”

程丹若：“臣婦明白。”個屁啊，白問家族史了。

“瞞了夫人許久,實在非得已。”田貴人不比何月娘貌,因為懷孕,容還更憔悴了，說話的聲音也輕。

程丹若恭敬道：“貴人不必如此，一切以您和皇嗣的安危為要。”

皇帝點點頭，看向了嫻嬪。

嫻嬪會意，自覺走到外頭的梢間看門,給們留出說話的空間。

程丹若正考慮怎麼開始,皇帝卻忽然開口：“程司寶,你是山西大同人吧？”

怔了怔,答道：“是。”

“家里可還有人？”

“回陛下，前幾年去大同外任時，臣也尋訪過，只在鄉下找到了一二親人，至親都已經不在了。”

皇帝卻好像很有興致，拉家常似的問：“怎麼說？”

只好說得詳細些：“我祖父生有三子，大伯諱天保，出城求援時被殺，衙門的同僚為他收尸，二伯諱天佑，回鄉下老家的路上被歹徒所害，我父諱天賜，在惠民藥局，被瓦剌所殺。”

“眷呢？”

“我祖母、大伯母、母親都投繯自縊了，二伯母和小堂弟失散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聽說消息，應該是當初一起遇難了。”

皇帝看了田貴人一眼，又問：“兄弟姐妹呢？”

程丹若倏而升起幾分怪異，卻不敢遲疑：“大堂兄和二伯母帶來的堂兄都死了。還有一個二堂妹，留在家里和祖母一道，應該也是殉了。”

說起來，二房的二堂妹比更慘，生母被休，卻留在程家，親爹娶了繼母，又生了兒子，更沒地方站。

猶且能和堂兄逃命，二堂妹卻本無人理會。

二伯父他們逃到下鄉時，只帶了小兒子，沒提兒，估著是跟著祖母和母親一塊兒沒了。

皇帝追問：“還有沒有別的姊妹？”

程丹若微微一頓，確認有問題。

某一瞬間，想過是不是程必贏出了事，讓皇帝懷疑通敵了。

但又覺得不像，真對起疑，怎麼可能讓見田貴人：“還有個三堂妹，很小就送人了，不知下落。”

話音未落，田貴人便紅了眼眶。

程丹若：“……”不是吧。

別過來啊。

可皇帝卻慨上了：“你們姐妹果然命途多舛，年多坎坷啊。”

程丹若面疑，一時沒理解似的。

皇帝見狀，不再賣關子，直言道：“朕也是不久前才確定，田貴人就是你家失的妹妹。”

程丹若頓了頓，抬眼打量著田貴人，似是不敢相信。

——當然，也確實不信，且懷疑皇帝在搞事。

“大姐，”田貴人卻十分篤定，“你興許不記得我了，可我記得，家里住在大勝街，屋里有一棵大棗樹。”

程丹若半真半假地驚愕：“貴人為何……”

“我一歲多就送人了，論理確實不該記得，但我五六歲的時候，曾被田家送回過家里。”田貴人輕聲道，“我本名也不青鸞，大姐丹若，二姐丹霞，我丹。”

程丹若沉默。

別說，田青鸞聽著像秀才家的小姐，田丹就像大同的窮丫頭了。

關鍵是，二妹確實是丹霞。程家小門小戶，沒講究，丹若，下頭的人就跟著的名字取，但又了丹娘，所以二妹霞娘。

這種死強迫癥的法，讓程丹若印象深刻，過了二十年還記得。

田貴人還在說：“我被送到了田家，一直以為是田家的孩子，我妹妹青鸞，比我小一歲，但娘想生個兒子。”

程丹若只知道二伯不想要孩，才送走了三妹，留二妹在家干家務，沒想到田家抱養孩兒，竟不是因為沒有生養，而是想帶一帶。

“可三弟出生的時候，家里養不起了，便想把我送回程家去。”田貴人道，“我在程家住過，大姐不記得也不稀奇，當時……”

遲疑片時，還是道，“我親娘已經走了，繼母不肯收留我，才一晚上就把我送回了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