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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拉恨恨退走,繃的空氣終于得以緩和。

謝玄英看了程丹若一會兒，卻沒有與談，返回了得勝堡。

程丹若走到門口,想替他理一下傷口,卻被守衛的蒙古兵攔了下來。他們收到的命令很簡單，漢人不許進也不許出,尤其是。

這一點,程丹若也知道。

布日固德的人頭是這麼好拿的嗎？必然要付出代價。

好在田北沒走,策馬過來,不高不低地說：“夫人放心，我等一行三十人,無一死亡。公子亦無恙。”

程丹若點點頭，眼神明明白白寫著：我不信。

田北只好道：“堡有大夫，夫人不必太過擔心。”

和下頭的人沒什麼好說的，應了聲,假裝自己信了。

接下來，又是忙碌。

有病人出現筋的癥狀，不得不加用回湯，這方子需要黨參，但梅韻來報，說黨參都用完了。

程丹若無可奈何，嘗試用針灸。

可的針灸本事沒鍛煉過,著實一般，下了幾針都不見好。

盡量沉住氣,然而,午飯沒吃,又累一天,眼前時不時就有黑暈，實在有點堅持不住，偏生又不能表現出來，生怕激化醫患矛盾。

牽扯兩個國的醫患矛盾，一不留心是要打仗的。

程丹若有點猶豫，要不要給自己來兩針，就在這時，聽見有人說：“讓老夫試試。”

扭頭，見到一個鶴發皮的老頭子，頓時唬了一跳：“誰放你進來的？我不是說了，朝廷旨意下達前，都不必過來嗎？”

醫治異族過于敏，不想讓別的大夫冒險，有謝玄英兜底求，其他人被當典型置怎麼辦？

遂命令范參將，不許其他大夫。

然而，這老頭倔得狠：“就你這針灸本事，別來丟人現眼了。”

頓了一頓，又道，“我沒傳你爹。”

程丹若怔住，旋即仔細打量對方，許久，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上腦海。

“李大人？！”

這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似乎就是當年教父親的李醫。

他竟然還活著。

李醫手拈白須，嘆口氣：“當不起淑人的‘大人’，讓開吧，老夫今年七十了，不怕死。”

程丹若抿抿，側走到旁邊。

李醫巍巍蹲下，手指往對方的手腕一搭，片刻后，取針刺道。

病人慢慢平靜，不筋了。

“留針一刻。”他吩咐隨侍的藥。

藥應了一聲，守在旁邊等待。

李醫艱難地起，程丹若饞了他一把，扶他到外面，病房的空氣對老人家還是十分危險。

“你——”李醫沒拒絕，皺著白眉苦思冥想，“什麼來著？我只記得你爹程天護。”

“丹若。”回答，“我程丹若。”

“噢，是了，丹娘。”李醫緩緩點頭，“我記得，你總是被你爹罵。”

程丹若：“嗯。”

剛穿越過來，還有點穿越的傲氣，學不乖，爹說了不對的醫學知識，就忍不住糾正。然而，父親并沒有大驚失，將視為天才，疼如珠寶，反而火冒三丈，連罵帶打。

“一個小丫頭，讓你學醫就已經是網開一面，偏偏學不乖，忤逆尊長。”李醫五味陳雜，“誰能想到，二十年后，是你在這里救人呢。”

笑笑，不接話。

李醫道：“早知道有這天，我就該多教你爹一些的，不，我該親自教你的。”

程丹若還是不接話，沒當真。

記得很清楚，李醫對父親也多有保留，想把絕學傳給自己兒子，爹沒抱怨，又怎麼會把技藝傳給和他無親無故的自己呢。

是今天站到了這里，才能換得這句肯定，可早已沒有意義了。

“我小時候不懂事。”和和氣氣地說，“我爹罵我也是應該的，您沒計較我給您添過的麻煩就好。”

又轉移話題，“您怎麼會來這里？”

李醫道：“謝知府四找大夫，我聽說了，就過來看看。”

風沙大，他嗆了口沙子，忽而撕心裂肺咳起來。

程丹若連忙拍背，給他順氣，又遞上帕子。

李醫咳嗽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老了，真的老了。”

“您回去吧。”程丹若勸道，“時疫兇險，您年紀大，被過病氣該怎麼是好？”

“到我這年紀，早就不在乎了。”李醫復雜道，“十幾年前，我沒了兒子，三年前，孫子也沒了，留我一個糟老頭，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看向，口氣堅決：“就讓我為家鄉父老盡最后一份力吧。”

程丹若啞然。

李醫道：“這大頭瘟我見過一次，只是和今日不同，更似丹毒，這病你說是老鼠過的？這又是什麼道理？”

程丹若盡量簡潔地說了一下鼠疫的特征，至于病因，無法解釋病菌，只能參考清末中醫對鼠疫的猜測，說是天地之間的濁氣，因濁氣沉，故先寄生于地下活的鼠類。

這說法勉強得到了李醫的認可：“也有幾分道理。”

再說解毒活湯，這是名方，對癥又合藥理，李醫挑不出病，卻道：“開方該因人而異，該清火卻只用竹葉石膏，未免死板。”

程丹若道：“實在沒有法子分開熬藥，只能如此。”

李醫眺這一間間的棚屋病房，片刻后，無奈地承認現實：“也罷，你主張完備，老夫也聽你便是。”

醫者仁心，老人家這把年紀，直言無兒無，不怕死，程丹若也不多客氣。

直接懇求道，“鼠疫發作急，須及時搶救，扎針放，可否委托給您？”

李醫當仁不讓：“有何不可？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折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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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醫的加，無疑大大緩解了程丹若的力。

老人家見多識廣，用藥準，雖然醫學理論不夠先進，勝在經驗富，尤其是面對突發搐、昏迷、譫妄病人，幾針下去就見效。

于是，程丹若終于能在第三天的夜里，好好坐下吃口飯，歇歇腳。

地方有限，、梅韻、柏木、程必贏和四個蒙古侍，都不分尊卑，在一個大棚子里歇息。

李醫年紀大了，程丹若讓出自己的椅，由學徒服侍著吃面條，是的，這地方連桌子也沒有，得手端著碗。

梅韻心有不忍：“讓人送個條案過來。”

“梅姑娘不必如此。”學徒忙說，“我練手勁呢，這樣扎針才穩。”

梅韻定睛一看，果然，學徒的手穩穩當當，湯碗一不，半點不。

“針灸，練的就是眼和手。”李醫吃面條，慢條斯理地說，“你認不是很準。”

程丹若道：“是，我以前只扎過自己。”

“多練練。”李醫說。

點頭：“好。”

兩人均累極，不再多說，各自進食。

程丹若吃的是炒飯，加有胡椒，嘗過就知道是家里廚娘的手藝。

謝玄英肯定把也捎上了。

唉，也不知道他的傷得重不重，蒙古的兵不干凈，萬一染可就麻煩了。

越想越擔心，干脆擱碗，找出行囊筆和裁

好的紙張，借著燭寫注意事項。

傷口必須清理干凈，不能留有臟污。

傷口太深或者太長，需要合，但合有講究，千萬不要讓別人隨意嘗試，可以先敷藥看看。

紗布必須是滾水中煮過的。

如果有發燒染的癥狀，必須馬上通知，會趕回來理。

林林總總寫了不，總覺得還有疏。

但程丹若怕拖得太久，反而延誤，依舊封口，派柏木送到門口。不能進出，信箋卻是無妨，畢竟每天要送藥材名單出去，以便補充。

“現在就去。”吩咐。

柏木笑了：“是，小人這就去，保管爺半個時辰后就能收到。”

程丹若潦草點頭，再端起碗，飯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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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得勝堡的院子，李必生正替謝玄英包扎傷口。

他的右肩和左都被劃了道口子，肩膀的輕些，畢竟魚鱗葉齊腰甲不止好看，防護能力也很強。但上只有兩幅戰，以織錦和皮織，且須騎馬，無法隨意挪騰，是挨了一下。

錦緞和皮都被徹底劃開，有一道明顯的傷口。

不過，發現大傷后，謝玄英第一時間用帕子系住了，流不多，此時敷上止藥，雖疼痛難忍，但傷口已經不再流。

“大人置及時，幸好幸好，不過補湯依舊要喝。”李必生囑咐。

謝玄英點點頭，面略有些蒼白：“子擅外傷，曾同我說過如何理。”

李必生恭維：“程夫人醫高明，在下塵莫及。”

謝玄英的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李必生沒瞅見，趕開方子，吩咐小廝如何煎服，又告罪：“草民還得去三圣廟一趟，如有不妥，煩請大人派人知會一聲。”

“李大夫仁心仁，不必如此。”謝玄英道，“松木，送大夫出去。”

松木彎腰：“是，李大夫這邊請。”

李必生行禮告退。

他前腳走，田北后腳就進來，呈上信箋：“夫人送過來的。”

方才還因為失，難免有些疲憊的謝玄英立即睜眼，手奪過信封。

拆開一看，登時好氣又好笑。

全是如何理傷口，別的一句也無。

但……他拿起榻邊的冊子，翻到其中一頁。這是昔年去山東時，塞給他的，里頭詳細闡述了該如何理傷口。

若傷在手臂、大等流充沛，要及時止，在離近的地方，拿系帶勒一圈，過段時間放一下。

傷口需要清理干凈，周圍也要拿潤的紗布拭干凈。還有，傷口太深要合，卻必須是合，皮連皮，不能來。

不獨這冊子，寫《驅病經》時，也仔細為他解說過個中緣由。

明明不止說過一遍，偏還要再寫一次。

他還沒老，都記得清清楚楚。

謝玄英想著，心底卻泛出綿綿不絕的喜意。

境艱難，丹娘絕對不會空費筆墨，寫一些無濟于事的空話和牽掛。只會寫最要的、最迫切的、最有用的。

但，卻忘了，這些他早就知道。

又或者，知道他聽過，卻還要再說一遍，唯恐他忘了，耽誤了傷。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令他忘卻疼痛。

好的紙張，借著燭寫注意事項。

傷口必須清理干凈，不能留有臟污。

傷口太深或者太長，需要合，但合有講究，千萬不要讓別人隨意嘗試，可以先敷藥看看。

紗布必須是滾水中煮過的。

如果有發燒染的癥狀，必須馬上通知，會趕回來理。

林林總總寫了不，總覺得還有疏。

但程丹若怕拖得太久，反而延誤，依舊封口，派柏木送到門口。不能進出，信箋卻是無妨，畢竟每天要送藥材名單出去，以便補充。

“現在就去。”吩咐。

柏木笑了：“是，小人這就去，保管爺半個時辰后就能收到。”

程丹若潦草點頭，再端起碗，飯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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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得勝堡的院子，李必生正替謝玄英包扎傷口。

他的右肩和左都被劃了道口子，肩膀的輕些，畢竟魚鱗葉齊腰甲不止好看，防護能力也很強。但上只有兩幅戰，以織錦和皮織，且須騎馬，無法隨意挪騰，是挨了一下。

錦緞和皮都被徹底劃開，有一道明顯的傷口。

不過，發現大傷后，謝玄英第一時間用帕子系住了，流不多，此時敷上止藥，雖疼痛難忍，但傷口已經不再流。

“大人置及時，幸好幸好，不過補湯依舊要喝。”李必生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