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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三圣廟的病人,程丹若顧不得休息，重新換了一個口罩，再次前往驛。

云金桑布也該醒了。

早上照舊服解毒活湯，又加了竹葉石膏,下午,云金桑布的頭臉明顯沒有之前那麼紅腫了。

程丹若為檢查，發現上沒有再出現淋結紅腫的況,但腋下的淋結開始化膿。

令侍打開窗戶,保證充足的,并燒一火盆,準備為切開引流。

手刀消毒，酒棉花清潔皮，高溫煮過的紗布墊在下,戴好紗布手套。

準備就緒，程丹若小心翼翼地用刀片劃開膿腫，塞蘸過鹽水的紗布條,用一個陶瓷罐子承接住。

“疼嗎？”問。

云金桑布道：“無妨，這就好了？”

“要排一天左右。”程丹若道，“膿排干凈就好了，期間不要到紗布，容易染病。”

云金桑布微微頷首。

程丹若沒有作聲，小心拭干凈周圍,方才將墊著的紗布扔掉，同樣燒干凈。

“一會兒繼續喝藥，藥方再加紫花地丁消瘡散熱,黃芪益氣托毒。”程丹若又斟酌著加減了藥方,“晚上如果不惡化,證明病已經控制住，若有不妥，隨時派人找我，我傍晚還會再來一次。”

云金桑布點點頭，莫名有了痊愈的信心。

投桃報李，也客氣：“你一日奔波三次，著實勞頓了些。”

“王妃早日痊愈，便是最要的。”程丹若笑笑，說起了場面話，“不打擾你休息了，記得每隔幾個時辰便喝些鹽糖水，告辭。”

云金桑布沒有留。

這時，是下午三點多鐘，天還尚亮。

程丹若再返三圣廟。

和心照料，又營養充沛的云金桑布不同，百姓生活艱苦，很難保持充足的蛋攝，幾乎人人營養不良。

這些人的抵抗力，當然要比云金桑布差，且三圣廟的環境亦不如驛舒服。

不過兩個時辰，便開始出現病重患者。

他高熱不退，面紅耳赤，甚至有胡言語的癥狀。

李必生一時焦頭爛額，和說：“我明明給他用了兩副藥，怎麼還是……”

程丹若打量病人，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人”，骨瘦如柴，且一條明顯有些畸形，另一條上有兩個腫大的淋結，下的草席散發出屎臭味。

年紀大，抵抗力又弱，難怪。

兩副還是太了，怕是李必生顧念他年紀大，不敢開白虎湯所致。

“開白虎湯試試。”

“吳叔年紀大了，用白虎湯怕是太寒……”李必生說到一半，記起的叮囑，思索片刻，勉為其難，“也罷，試試。”

他匆忙寫了藥方，傳給門口的守衛，他們會立時前往參將府，命人熬藥。

程丹若巡視了一圈病房，心中難掩憂慮。

其實，中藥的方子需要按照個人的況加減，比如方才的老伯，原來的解毒活湯加知母、白虎等藥材更好。

但廚房的大灶沒法為一個人單獨熬藥，只能加一副。

這就是瘟疫啊。

看著屋里的老老，不知道他們之中，有多人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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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趁著還有，程丹若趕在七點鐘最后一次去驛。

云金桑布給出了令人振的回饋：“我覺得好多了，沒有那麼痛，也不了。”

程丹若仔細觀察的況，臉龐的紅腫明顯消退，但試過溫，依舊高熱，問是否有大小便，侍說幾乎沒有。

沉思良久，方才道：“晚上的方子，加芒硝、大黃和車前草通便利尿。”

一天時間，病就有明顯變化，云金桑布如何還能不信，點了點頭，卻面踟躕之。

這麼明顯的臉變化，等于人開口問。然而，程丹若佯裝不覺，收拾藥箱準備離開。

云金桑布等不到臺階下，只好主道：“程夫人留步。”

程丹若故作詫異：“王妃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是這樣的。”云金桑布斟酌說，“除我之外，驛站里也有不人染病。昨天大夫來過，開了藥，今天卻遲遲不見人……”

程丹若道：“得勝堡只有一個大夫，他太忙，不出空過來。”

云金桑布也知道，不可能讓程丹若給其他人看病，便試探地問：“大夏遼闊，大同府總該有大夫吧？程夫人，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這麼死去？”

程丹若不語。

之以后，當然要示之以威，云金桑布頓了頓，又道：“他們也有兄弟姐妹，假如消息傳到關外，怕是容易誤會。”

可程丹若依舊不接話。

于是，云金桑布也沉默了。關心自己的族人，可眼下自己重病未愈，程丹若是唯一的希，自也不敢太甚。

長久的寂靜后。

程丹若說：“沒別的事的話，我明早再來，告辭。”

云金桑布沒有再挽留。

離開驛，天已經黑沉。

程丹若拍拍春可樂，騎上它回家。

病人看完了，要做的事卻還有很多。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問梅韻：“口罩做了多？”

梅韻道：“一百多個。”

早晨，程丹若就吩咐想辦法和參將府的丫鬟、婦一起，盡量多制口罩，以備接下來使用。

程丹若說：“放滾水里煮一煮，盡快晾干。”

梅韻點頭應下，又問：“夫人吃些什麼？”

“灶臺在熬藥吧？我隨便吃點饅頭米糕就行了。”道。

參將府的廚房被征用為大藥灶，這里的小廚房，則是專門為云金桑布熬藥，眼下還要熬晚上的方劑，一時半會兒怕不出空

梅韻擔憂道：“這怎麼行？”

“我沒什麼胃口。”程丹若給自己斟杯茶，冰冷的茶水灌嚨，發的嚨才舒服了些。

梅韻只好給端了些點心果腹。

但程丹若拿起一個米糕，卻毫無食，距離上次進食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卻依然不覺得，只覺疲憊。

于是又喝了兩口冷茶，默默坐了一會兒，方才吃下半塊米糕。

梅韻在外頭晾口罩，沒忘記提醒：“夫人，爺的信下午就到了，在桌上。”

程丹若如夢初醒，這才看見桌上有封未拆封的信箋。

拆開閱讀。

謝玄英的信很長，首先說了他回到大同府的對策，怕鼠疫引起恐慌，沒有過多宣稱時疫，而是以今春干旱，鼠類猖獗為由，召集下屬的縣令，要求各縣滅鼠，并嚴防人們接鼠類。

同時，擔憂關外的疫病會傳，與聶總兵通過氣，派兵在各地巡防，不準私自與牧民易。

藥材方面則已經在大同收購藥材，一起給送過來了，但擔心后續大肆收購，會被民眾察覺，故聯系了昌順號的掌柜，讓他們急去太原收買。

給朝廷的奏折也寫好了，讓不要擔心，大同府不會有事的，讓照顧好自己。

“三餐不可忘，切勿食寒涼，縱然心切事急，也勿喝冷茶，保重。”他殷殷叮囑，“離別即相思，今夜夢寐神馳。時通消息，報君安危，切記切記。”

落款是，夫，謝玄英。

程丹若看著他的信，再看看杯里的冷茶，一時有些沉默。

但還是把冷茶喝了。

——太困，需要□□救命。

振作神，給他寫回信。

云金桑布的病已經穩定，但百姓的病不容樂觀，不知道是否會惡化，驛里的其他人似乎也不妙。塞外的況還是未知數，如果大規模發，于大夏或許是一件好事，對百姓卻不然。

疾病無法控制規模，萬一傳，便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人手還遠遠不夠。

程丹若本來只想寫幾句代一下，可不知不覺，越寫越多，等到回神，差不多已經寫了兩張多。

看了一遍，心下遲疑：似乎擔憂太多了，不確定也太多了。

這不僅不能給人信心，反而會跟著一起惶恐起來。

有一瞬間，程丹若想撕掉重寫。

但沒有。

興許是太累，興許是別的什麼緣故，猶豫許久，還是擱了筆。

就這樣吧。疲倦地想著，把信放到一邊，掉累贅的裳，只穿抹和紗就躺下睡了。

倦極，睡得極沉，又累得不可思議。

但第二天，還是在六點多就醒了過來，躺了約一刻鐘，方起洗漱。

草草洗過，都換過，梅韻送來一碗熱牛湯面。

程丹若吃過，把柏木來，逐一問過：“昨兒服都送去三圣廟了沒有？”

柏木說：“送了。有人想了法子，人打馬從街上過，聽到聲音的把家里人的包袱丟出來，上頭寫好名字，再送到三圣廟里。”

程丹若松口氣，不愧是軍事要塞，執行力和統籌力都勝過別，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估著，今日大夫就該來了，你負責安頓。”囑咐，“口罩都干了吧，你送過去，但凡給三圣廟送藥、送飯的，每個人都要戴。”

柏木：“是。”

又囑咐幾件瑣事，沒忘記讓他把書信拿走，盡快送往府城。

“梅韻。”

“奴婢在。”

程丹若看著眼圈青黑的丫鬟，道：“你今日就帶人做紗布，裁剪過一樣滾水煮洗幾遍，其他沒什麼事了，幫我盯著廚房的藥灶就好。”

梅韻點點頭，篤定道：“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七八糟的瑣事，程丹若看天大亮，趕去驛。

今天有了不好的消息。

驛中有人死了。

是胡人。韃靼原還瞞不報，可驛中的漢人小吏怕出大事，告訴了守衛的兵。

程丹若到的時候，范參將麾下的游擊將軍，正和對方涉：“病人的尸一定要盡快焚燒掩埋，否則便會傳染同室之人。”

但胡人堅決不讓。

眼見雙方就要起沖突，程丹若不得不出面調解，卻忽然走出來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

他對胡人說了幾句話，他們不不愿地嘟噥了兩句，讓開了。

心中一，故意此時策馬上前。

“程夫人。”兵們紛紛問好。

“諸位都辛苦了。”頷首，“理病人尸時，不要他們，拿席子裹了就是。”

“是。”

程丹若提起藥箱，看向剛出來的那個絡腮胡：“王妃可醒著？”

對方避而不答，側讓開，用漢話說：“程夫人請。”

程丹若掃他一眼：“還不帶路？”

他遲疑剎那，低頭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