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陸蒔安能嫁給對方，于陸蒔安，于陸家，的確都是天大的機緣。陸蒔安被那潑天富貴和如意郎君迷昏了頭，又自負貌，這般行事也并非難以理解。

陸蒔蘭則是雙眉輕蹙。

的父親是個荒唐人，只顧吃喝玩樂。祖父病后，如今家里有事，大都是陸蒔蘭拿主意。這事還是得來善后。

陸蒔蘭去了一趟陸蒔安的院子，將事大致問了清楚。

原來，陸蒔安因與霍寧珘的妹妹霍靈輝好，借著霍靈輝的關系，這才攔到了霍寧珘的車駕。

陸蒔蘭并不知道，霍寧珘打算如何置今日之事。

說來兩人有過婚約，但實際上，在陸蒔蘭周歲之后，就再沒有見過霍寧珘。

于而言，那幾乎算是個陌生的男人。

但是霍寧珘的冷酷名聲朝野皆知，對方此前在外領軍的風格，也是以強勢著稱，陸蒔安這般失禮……

陸蒔蘭便讓陸歧備馬車。原本剛從都察院回伯府，換下服，就要準備去赴友人之約。

但現在，只能推了那頭，代表陸家，去向霍寧珘賠個禮。

·

霍寧珘封長驍侯的時候，就在寶槐街被賜下府邸。他如今較回肅國公府，大都在這邊理事務。

陸蒔蘭去過一次，倒是找得到路。

夜亦難掩長驍侯府的氣象恢弘，雕欄玉宇，鴻圖華構，尚是其次，只見巍然開的朱門前，守衛親兵訓練有素，刀戟煌煌，里仆從往來有序，暗中蟄伏的高手更是不知其數。

驗明份，就有人引。

陸蒔蘭跟著引路的侍從，分毫沒有看。就如同每一個走進這座宅邸的人，謹言慎行，不下于在皇宮大。

被帶至一間雅室，等了好一陣，門外才響起腳步聲。

一聽便知是男子的腳步，站起來。

進來的，是霍寧珘的親隨，王奚。

陸蒔蘭也沒有到太意外，主招呼：“王先生。”

這王奚說起來，僅是家臣，在朝中并無職，但在這京中，即便是許多勛爵權貴，也要給他面。

王奚看向陸蒔蘭。

對方的一張面容，著實生得麗驚人。眉若煙黛，額心的朱砂痣殷紅一點。雪膩，在華燈下微微明，腮旁彌著淺淡，不點而朱的雙輕輕抿著。

穿著普通的青素錦袍子，姿筆直，秀如一株夏蓮，就算是最擅畫的國手，也無法繪出這樣的靈氣和神韻。

王奚是第二次見對方，乍見仍有恍神之。

但王奚知道，在一些嗜好男風的權貴們蓄養的孌中，纖弱的不在數。且陸蒔蘭一張口，是一種淡淡沙啞的嗓音，像扯絮似的，實在不似小姑娘們的。

因此，他倒沒有無端懷疑陸蒔蘭是非男。

王奚便也招呼：“陸史，當真不巧，首輔現在有些事，走不開。”

的確是不巧，前幾日，陸蒔蘭過來謝霍寧珘將從陜西道調回北京，對方也是臨時有事出了府，讓陸蒔蘭沒見到人。

王奚又接著道：“陸史回京可還習慣？”

王奚對陸蒔蘭的印象很好，正才高，進退有度，又不失原則和風骨，這樣的人，才能走得長遠。

他知道，自家主子將對方調回京，不完全因為陸伯爺請托的緣故，也是因對方從前在南京國子監和這一年在陜西的表現，的確是優異出眾。

便先寒暄了兩句。

陸蒔蘭道：“習慣。不過，今日又給首輔添麻煩了。我二妹……年紀小，不知事，還首輔見諒。”

“陸史不必擔憂，倘若陸大姑娘今時尚在人世，首輔還要喚你一句‘兄長’，喚陸二姑娘一句‘妹妹’的。對陸家，首輔總歸是不一樣。不過……”

王奚話鋒一轉，道：“陸二姑娘說首輔背信棄義，拋棄與陸家的婚約，不肯娶。陸史來評一評，這是個什麼理？”

陸蒔蘭抿角，安靜聽著。

王奚的神也終于變得嚴厲，這才講到了重點：“陸史，恕我直言，當初與我們公子訂婚約的，是陸大姑娘。陸大姑娘既不幸早夭，那這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沒得還要娶陸二姑娘的道理！”

“王先生說的是。”陸蒔蘭這才緩緩說：“我亦如此認為。請王先生轉告首輔，下回去，定當好生約束妹妹。”

王奚便只頷首不語。

兩個都是明白人，話談到這里，也知道該說的都說完了。

陸蒔蘭便提出先告辭，王奚沒有挽留，他看著陸蒔蘭的背影。

天已完全暗下來，夜風忽起，有蒙蒙的雨飄落。

陸蒔蘭撐開小廝遞的傘，角扶風起舞，那影后看去，越發纖瘦冷清。

王奚心頭涌出幾分慨。

很多雙生兄妹長得并不如雙生姐妹、兄弟般一模一樣，但是，據聞這陸家兄妹孩時生得極為相似。

見到這陸槿若的容貌姿儀，便可遙想那陸大姑娘，若能活到今日，必是姝無雙，與他家主子倒是天造地設，極為般配的一對璧人。

可惜，可惜。王奚為那過早零落的嘆了口氣。

陸蒔蘭當然不知王奚的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