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已近午時,大家都已坐在前堂等著云知意一道用飯。
云知意才邁進前堂,抬眼就與霍奉卿四目相對。驀地想起昨夜之事,兩人各有各的不自在,不約而同地迅速錯開目。
桌邊的宿子碧本在與宿子約及薛如懷說話,扭頭見,立刻笑語盈盈:“呀!早上我就貪懶多睡了會兒,竟沒瞧見知意今日打扮得這樣漂亮!竟還抹了口脂!”
“哪里?我明正大好嗎?”斂神笑笑,走過來在宿子碧旁坐下,“這不是去縣府見本地主嘛,總不能太過隨意。”
宿子碧歪著頭仔細打量一番,眉眼彎彎:“你平常最懶怠上妝的,瞧瞧這心打扮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大早上獨自出門會郎呢。”
“哪來的郎?別瞎說,”云知意沒好氣地笑嗔一記,轉看向薛如懷,“你要的工都借到了。我讓柯境先拿回房放著,吃完飯你去瞧瞧是不是那些。”
薛如懷點頭:“好。若工都齊全無誤,那咱們明日再上見龍峰。”
吃飯時,云知意總覺得宿子約的目在自己與霍奉卿之間逡巡。疑心宿子約昨夜窺見了自己與霍奉卿的事,又怕不打自招、沒事找事,便隨口扯了別的話題。
“誒,對了,今日我見著田岳。他眼下在這里暫代縣令,說本月十八晚有焰火會,邀我們去湊熱鬧。我自己是應下了,看你們愿不愿意。”
“有的玩當然愿意,”薛如懷點點頭,又驚訝確認,“是州丞田大人的長子田岳?”
“對。”
薛如懷拍桌笑起來:“這人怎麼混的?若我沒記錯,他是承嘉七年還是八年考的?這都多年了,怎麼才是槐陵縣令?”
“承嘉九年,”云知意嘆氣,“也是個笨法子做事的實誠人,升遷上難免吃虧。”
以上輩子對田岳有限的了解,那人跟差不多,是個更愿低頭做事的人,沒他爹田嶺那麼老謀深算,也無心結黨站隊。
他爹大約覺得他是個扶不起來的,便也從無徇私拉拔他的意思,他就只能慢慢熬。
“他這也太慘了點吧,被發配到最偏遠的槐陵來,田大人也不照應一二?還是不是親生的?”薛如懷甚覺不可思議,嘀嘀咕咕的。
云知意輕瞪他:“胡說什麼呢?顯你有?”
對田岳這種能靜下心來做事的人,云知意難免有點“同病相憐”的心態。雖知薛如懷就是這麼順一說,但還是忍不住出言維護。
這麼一瞪,薛如懷也知自己的話過了,慢收聲將頭埋得低低的,拼命往里飯。
沉默多時的霍奉卿突然一聲冷哼。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不明所以。
云知意不解:“你好端端的吃著飯,突然哼一聲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提醒一下,”霍奉卿用筷子輕撥面前小碟里的醬甘子,云淡風輕道,“你馴錯對象了。”
第二十九章
面對霍奉卿這句指向不明的突兀之言,云知意只是淡淡覷了他一眼,之后便做平靜狀顧自用餐,并不接話。
氣氛霎時靜默到微妙,宿家兄妹與薛如懷只能將滿腹的好奇強咽下,齊齊裝聾作啞。
午飯后天放晴,薛如懷拖了霍奉卿一道,隨柯境去檢查那些借來的測量工。
云知意及宿家兄妹則留在堂中,等著掌柜送茶來清口。
趁著等待的間隙,云知意傾將頭支過桌面些許,低聲氣對宿子約吩咐:“下午你與子碧上街走走,多打聽著些,看有無合適機會安排你的人進槐陵常駐。”
上輩子就吃虧在對槐陵的了解僅限于樣文章,若不是顧子璇無意間提到幾句街頭傳聞,恐怕到死也不會察覺那樁集貪腐案有古怪。
所以這次再不能重蹈覆轍,務必早早在這里釘進信得過的人,隨時留心著槐陵城的風吹草。
而要想不引人注目地收集各路消息,最迅捷的方式就是融當地三教九流中。宿家是江湖人,在這一點上有著毋庸置疑的優勢。
“人選需要絕對信得過,還得夠機靈,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回頭我會給你一個名單,主要搜集名單上那些人相關的所有消息,不管大事小事,隨時傳訊告知我。”
宿子約領命頷首:“是,大小姐放心。”
說完不多會兒,茶就送來了。
掌柜的大約去頭后忙雜事了,來上茶的是他夫人。
掌柜夫人約莫三十出頭,淺蔥綠布,木簪挽髻,左腕戴一只普通的青玉鐲,腰間佩個小香囊,此外再無旁的首飾。
這裝扮整來說是樸素利落的,如此一來,腰間那個紅白二碎錦布鑲拼而的異形香囊就格外顯眼。
見宿子碧一瞬不瞬地打量自己腰間,那夫人先是愣怔,順著的目看了看,便爽朗笑開:“小姑娘可是在看我這香囊?”
幸虧宿子碧是個姑娘家,不然這麼直勾勾盯著一位婦人的腰間看,怕是要挨揍。
“原來真是香囊啊?我瞧著它的模樣,總覺像某種花朵,一時又說不出是什麼花,”宿子碧笑著致歉,“我從沒見過這樣形狀的香囊,失禮了。”
倆這麼一來一回,惹得云知意也忍不住側目看向掌柜夫人的腰間。
那香囊的形狀果然罕見,不是尋常的四方、八角或元寶之類形狀,上半截有素白荷葉形為蓋,下半是細長圓柱形,尾端有幾須紅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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