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的芒最是和。
待在書房里久了,經常能不辨時辰。只有在這個地方,才像是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地方,像是回到了“家”,也只有在這里,有些話才似乎更能說得出口。
常公公作為最悉皇帝的人,自然也格外清楚皇帝這句沒有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這兩位之間的事,他總不好置喙的。
這三位之間,便愈發地只能說是冷暖自知了。
他抱著托盤看皇帝喝藥,低聲寬道,“殿下心中有您呢。若非有您,您想著依他那不管閑事的子,何至于勞心勞力地為您出謀劃策呢,是吧?不過就是不善言辭罷了……”
不善言辭……說完,常公公自己都覺得用這個詞用來形容殿下著實有些……太過于牽強了些。說完,了拂塵,訕訕一笑,笑容頗有些……尷尬。
皇帝顯然已經注意不到對方到底真不真誠這樣的事上了。
他放下喝完的藥碗,才道,“是啊……你說得對,也算有心了。你去傳一道朕的口諭,就說……就說朕子不適,朝中諸事,暫由瑞王監理。”
常公公笑瞇瞇地應承,“好嘞。”應承完仍沒離開,只低頭等陛下吩咐。
皇帝還有些神低迷的樣子,擺擺手正準備讓人退下,突然頓了頓,又問,“你說……顧言耀……到底……”
這個問題,到底是沒有問完,但皇帝很連名帶姓地自己的兒子,他通常都是“小二”、“三兒”這樣地,亦或“晟兒,耀兒”。此刻稱呼的轉變,多已經帶了不緒在里面。
常公公哪里不明白,聞言捧著托盤彎了彎腰,嘆氣,“陛下……容老奴斗膽,說句實在的。老奴雖不知貴妃娘娘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但早年也不這樣……再者,賢王殿下和陛下諸多相像的地方,說也有四五分吧,是以……這件事上陛下您自是不必憂心啦。”
皇帝沉著臉,沒說話。
常公公又道,“若陛下真的心有芥,卻又想將此事平息……倒也不必求一個真相,不過就是隨心罷了。有芥,便疏遠幾分,往后給個閑散王爺,給塊封地,遣送出去便是了……眼不見為凈。”
皇帝掀了眼皮子看去,眼神涼涼的。
常公公趕低頭,“老奴斗膽……妄議陛下私事。就、就老奴看著陛下憂心,著實也擔心得。老奴不懂那些個朝堂之上的事,只知道這就是陛下家事,喜歡哪個,便留哪個在邊,若是不喜歡,卻又不能撇清關系,那就送地遠遠的就好了!”
皇帝沒有表,只掀著眼皮子看常公公,不聲將人上上下下審視了個遍。
半晌,突然“哈哈”一笑,“你呀、你呀!難怪你和那小子最是投緣,都是這般不著調的子,皇子皇孫,哪是普通人家的子嗣那般簡單只論親疏。其后多干系,哪是三言兩語說地明白,偏偏你個老家伙……這許多年跟著朕,半點長進也無。”
常公公笑瞇瞇地哈腰,“老奴腦子笨,管那些個心事作甚。前朝的事有陛下在心,老奴就只要心陛下的就好了。”
“你倒是慣會閑省心!”皇帝搖搖頭,到底是笑了,擺擺手,“你說地也對……這到底只是朕的家事、私事,有時候像個尋常父子,論論親疏倒也無妨……這樣吧,你去告訴小二,這件事朕給他了,若他嫌煩,你就說,往后煩心事還多著呢,若是這種小事都搞不定,朕就請太傅他老人家出山,好好教教他!”
常公公含笑頷首,“好嘞。老奴這就親自跑一趟,必定將陛下的話原封不地帶到。”
皇帝隨手擺了擺,“去吧。朕歇息一會兒。”
常公公叮囑完小太監,親自出了宮。
這幾日,各家各府的眼線大多聚集在宮門口,常公公一出門,許多員就已經接到了消息。陛下這幾日并不見人,百請求面圣都被彌勒佛常公公給擋了回來。這位深陛下倚重的太監總管,了距離皇帝最近的人,自然一舉一備關注。
不出半個時辰,瑞王殿下監國的消息就傳遍了——雖然口諭說的是全權監理此事,但消息傳來傳去的,加之有心人過于敏銳的解讀,這句話的意思就儼然為了“瑞王監國”、甚至“瑞王殿下即將主東宮”的意思。
幾家歡喜幾家憂。
歡喜的,自然是平日里就自認為同瑞王府好的人,還有同時家好的人。雖然,屬于前者的幾乎屈指可數,咱們這位瑞王,看著好說話,實際上要說真的好的……大抵也真的沒幾個。
憂愁的,便是左相一脈。
自打今早左相被足,貴妃冷宮、連帶著瑞王也被勒令不得出之后,這一脈的人便是倒戈的倒戈、拉踩的拉踩,能撇清的悉數撇了個干干凈凈。
而當事人……興許是最平靜的一個。
顧言晟顧殿下今日睡了個懶覺,常公公過來的時候他才剛起準備用早膳,聞言頓覺天方夜譚,掏了掏耳朵,又掏了掏另一只耳朵,才問,“老頭子說什麼?”
一口一個老頭子,這普天下除了這位祖宗,沒別人了。
常公公心中腹誹,面上去慈,笑地眼角皺紋都多了幾條,又將陛下口諭說了一遍,才道,“殿下……你的早膳未免清淡了些。府上的確是缺了個主人了。”
一碗糯米粥,兩碟子小菜,這在普通人家尚不覺如何,但在皇子府里,便太敷衍了些。常公公瞧著都覺得有些心疼起來。
偏偏當事人表示,現在大抵已經不是主人的問題了。
他表示,“我同顧言耀不。”
常公公頷首,“無妨。”
顧殿下又表示,“我不僅同他不,我同他還有仇,皇帝就不怕我將他兒子弄沒了?”說著,以手為刀,在脖子上比劃了下,“喏,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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