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一起，才覺今夜這涼風，哪哪都滲著詭異的氣氛，讓人頗為不安。

妃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覺得皇后這場面話著實唬不了人，只是當下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雖然聽常公公的意思是陛下已經醒了,但陛下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出來，顯然真的只是“醒了”而已……

要說管事，想必也只能寄希于皇后和瑞王殿下了。

“只是……賢王帶了這麼多人，咱們、咱們這邊也就幾個小太監，最近陛下夜間嫌吵，宮中衛夜間都不會巡邏至此的，若真的打起來,咱們這邊，打不過呀！”

衛軍巡邏路線更改的事,在宮中不是。

前陣子陛下子骨還算好，只是夜夜驚夢，這也是陛下的老病了，上一回是青冥大師給治好的，這次正好大師閉關，后來又進了山，行蹤不明的，陛下這驚夢的病就更重了。

先是小太監們日日夜夜地驅趕知了，因為陛下非說外面的蟬鳴讓他心神不寧。

結果還是無果，陛下又說衛腳步太重，斥責了衛軍統領，后來那幾日，衛軍路過這附近，幾乎都是貓著步子走路。但陛下該驚夢還是驚夢，那些夢魘幾乎日日夜夜糾纏不休，到地最后，他幾乎不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于是，一夜,衛軍就離這里遠遠的。

常公公表示很擔憂，也極力勸阻過好機會，可陛下在“認為有人想要害自己”這件事上，從來都固執到近乎于偏執。

而他應對的方法也不是請很多很多人來保護自己，他應對的法子一直都是將所有人趕走，把自己關在一個不風的地方，誰也進不來，自然就無人能害他了。

譬如，沒有窗戶、有著深長暗沉走廊的書房。

這不是，宮中人人都知道，顧言耀能知道也不稀奇。所以……若是這時候打起來，的的確確沒有人能來救他們。真真兒連求救都做不到……

果不其然，即便到了如此地步，自己的親生母親被人拿在手中，顧言耀還是勝券在握的得意囂，“顧言晟，你我都清楚,今夜除了屋子里那些個老弱婦孺,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過來！”

顧言晟似乎也是后知后覺地發現了這個現象,無奈嘆了口氣，同常公公咬耳朵，“你說老頭子到底在想什麼，好好的衛軍，他給趕地遠遠地……那還不如就地解散算了！”

聲音著，卻也不小，顧言耀的那個距離，聽了個囫圇，卻偏偏忽略了一個勁給他遞眼的貴妃。

平日里養尊優的子，從未想過會被人如此暴直接地按在了椅子上，連一句話都沒給說完整，還是被一個自己兒沒注意到的“小太監”，這樣的經歷顛覆了對“顧言晟”這三個字的認知，以至于此刻，完全不信顧言晟真的半個人都沒有安排直接這般空門大開等人近這寢宮。

興許，這一屋子的小太監，都是以一頂百的高手！

可貴妃的擔憂和顧慮并沒有傳遞到自己兒子那邊，所謂母子連心，到底只是說說罷了。

在這個人心惶惶的節骨眼上，守衛大多浮躁，想要將這數百府兵藏進宮來，并非難事，他每日宮，探一下皇帝，亦或去探貴妃，或者只是尋個其他的由頭，來宮里轉轉，每次坐馬車，滿車而來，空車回去。

裳、腰牌都是早已做好的，一應事宜也都是上下打點好的。皇子在宮中塞上幾個自己的人，本就是常事，何況這段時間注意力都在陛下龍上，誰來管自己邊是不是多了一副生面孔呢。

宮中人太多了，渾水好魚。

皇帝素來多疑，他從未在任何一方面放過權，每一個皇子能用的，也就是自己的府兵，而顧言耀這些年專心經營名聲，散出去不錢財，重心也從未放在招兵買馬之上。

待得明白，卻依然為時已晚——他的諸多藏在暗的經營，竟然被顧言晟攪和地只剩零散三兩！

“顧言晟！”新仇舊賬一起算，顧言耀盯著顧言晟的眼神都燃著火、淬著毒，“皇后既然不愿出來給一個解釋，那麼，作為父皇的兒子，我總要為父皇討一個公道！”

長劍直指，一即發。

顧言晟緩緩站直了，順便將一言不發做著人形靠枕的常公公拉到了后，然后抱著胳膊，了鼻子，“這劍……舉著不累嗎？”

話音落，輕微咔嚓聲，從哪里傳出……很輕很輕的聲音，就像是夜行路上不小心踩到了枯樹葉而已，可一時間竟是無法分辨到底是從什麼方向傳出來的。

就像……四面八方，整齊劃一。

貴妃的臉因為驚駭慘白如紙，劇烈扭，“嗚嗚”地發著聲音，像是絕的悲鳴。

看到……自顧言耀后、自那些府兵后更加暗沉的夜里，舉起來的一把又一把的弓箭。彼時那輕微的聲音，赫然就是搭弓拉箭的聲音。

很快，顧言耀也看到了自己側，一把又一把在月里閃著寒的弓箭。

他們穿著衛軍的服，表麻木地站在黑暗里，每一個人的臉都比旁人更加蒼白，像是許多許多年沒有曬過太的那種病態的蒼白。

顧言耀看著那一張一張雕塑一樣木然空的臉，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些人的份——書房里，常年不見天、永遠戴著青銅面的侍衛。

青銅侍衛，除了皇帝本人，誰也無法調。那是天多疑的皇帝層層篩選之后留下來的最大的倚仗和最后的信任。

顧言晟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今夜就是一個局……一個針對自己的局。

螳螂捕蟬、而黃雀在后的局。

而此刻，屋，珠簾被掀開，一九爪金龍朝服的皇帝，背著手寒著臉緩緩走出。他的后，跟著失蹤很久的青冥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