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宛若漫山遍野的桃花的綻放，平生萬種風華，悉數漫上眼角。他看著一襲紅明艷的姑娘，喚，“歡歡。”有尾音，到了骨子里。

有風拂來，園中常青古樹落了葉，落在發間，他對著手，“歡歡，過來。”

時歡一愣，沒，只是屈了屈膝，落落大方打了招呼，“師兄。”

院中所有人，下意識屏了呼吸，毫作不敢有，眼珠子卻轉地厲害——互相之間傳遞著不可言說卻又彼此心知肚明的八卦：這倆人……關系不一般啊？啊喲，這都師兄師妹的關系了能一般麼？再說，你見過這位爺笑過？還笑得這麼……漾？

“你這丫頭是父親一手教出來的……稱呼一聲顧公子倒也恰當。”皇后不聲，拍拍時歡的手，用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完，眼神漫不經心掃過一眾夫人們，聲音低沉了幾分，“往日我還擔心你這丫頭在宮外被欺負了、被怠慢了也不知道回家說一聲，憑白了委屈。如今……倒是更放心一些了。”

說著看向顧辭，“顧大人，這丫頭既喚了你一聲師兄，還你往后多加照拂……”

“娘娘放心。”顧辭點頭保證，卻上前一步，手，拂開發間落葉，低聲問道，“為何不戴我送你的那支簪子？”

聲音不大，像是附耳低語，卻偏生又不小，在場眾人恰好都能聽見。

那支簪子啊……白玉簪頭，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通紅地暗沉又耀眼，一看就不是凡品。簪和彼時顧辭戴在頭上那支并無二致，只是刻著“辭”的地方，刻了一個“歡”字。

什麼路過瞧著好看便買了，明顯是有市無價刻意讓人打造的。這般奢華、這般用心……明知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明知姑姑已經為自己解圍過一回，卻終究不忍心和顧辭撇地干干凈凈，只含笑回道，“太過貴重，便收著了。”

似乎不大習慣這樣的目聚焦，卻仍大大方方地與自己對視，墨的瞳孔里，有日散落，是種瑰麗的琥珀，溫暖又和。

很一襲大紅宮裝的姑娘，隆重到只想讓人好好藏起來。

初見便是恍惚，于是一聲“歡歡”已然出口，說完才覺自己唐突了，卻并不后悔。

反而有些奇怪的雀躍，有些窗戶紙早些當眾捅破也是好的，左右，這輩子除了自己邊，哪里也別想去。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想要的心思。縱然前途難行，也不過佛拒殺佛、神擋弒神、魔阻屠魔罷了。

他早已是墜地獄的人，也做好了將這人間一道拉近無盡黑暗的準備，但回來了……過的這人間，他便暫且為留著。

但前提是，好好地，在自己邊。

“不過是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哪里貴重了。既你喜歡，自是要戴著才好，往后師兄再尋更好的給你。”他到底是沒有再做任何出格的舉，只低著眉眼含笑說道，“我先去拜訪謝老爺子，就在前院，你同皇后娘娘玩得開心些。”

代完，待地時歡點頭，他才跟著嬤嬤離開。言語之中，倒像是……叮囑自家新婚燕爾的小妻子。

宅人們心中自是都有了計較，且不說這兩人到底是何關系，至，從今往后，這位大小姐……卻是半點怠慢不得了。之前還聽自家大人背后議論皇后和右相不合，時家大小姐許是也不得皇后寵的。誰知今日才知，這姑娘背后可不止皇后一人啊……

“本宮父親平日里總念叨起這位學生，說是他這一生里，最最得意的弟子。”皇后目淡淡掃過眾人，眼底眸微寒，角卻掛著笑，那笑也冷，氣勢全開，“如今見這倆孩子親厚，本宮倒是欣極了……咱們世家子弟，最是應該和睦相，兄妹深，切勿學那些個無知愚昧之人，見著點風吹草就胡言語搬弄是非傷了各家分……各位夫人覺著，本宮所言，可有不妥？”

威脅之意暗藏。

謝夫人當即點頭，“娘娘所言極是。方才臣婦就說這大小姐往后同我家小子多走走，咱們時謝兩家本就是世，臣婦同時夫人又素來好，總不能在倆孩子這生疏了去，是不？”

“娘娘所言極是……謝夫人所言極是……”

一面倒的附和聲里，皇后心底卻已然如同海浪翻涌而過……這丫頭，到底懂不懂？簪子這東西，可不是誰的都能收……那是……定信啊。

是真的喜歡時歡，也是真的站在這孩子的角度去考慮這件事，而不是站在一國皇后的位置、亦或時家的位置來看。

顧辭今日表現地太過于明顯，而這樣的明顯，對顧辭本人來說代表著什麼，顯而易見。他要告訴所有人，這個孩，是他的，任何人不得，即便是自己這個當朝皇后，也得排在他之后。

心思深沉，霸道又強勢的將時歡攏在屬于他的羽翼之下。

顧辭年清雋，長相極好，家室也好，如今又拜三品，前途不可限量，想來沒有哪一個姑娘能拒絕得了這樣的男人，看看宮中那位宣儀郡主就知道，即便對方流水無，可堂堂郡主又是如何卑微屈就地討好著顧辭。

何況，這個男人如今還對你溫呵護，時歡這樣的小丫頭，心在所難免。

可前提是，他得能夠攏得住啊！若是……攏不住呢？

世人都會原諒一個風流才子，卻原諒不了一個無辜紅。屆時，所有的明槍暗箭、口誅筆伐都會朝著這個勢單力薄的孩子而去，一句“當朝未來太子妃德行有失”，足矣為永世無法擺的烙印。

彼時，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

預見那未來，于心不忍。

卻又知在這個年紀得一人溫以待，怕是像們這樣的子生命中最后的，足以抵往后余生所有的孤寒。同樣預見，因此同樣不忍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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