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后看了看皇后，兩人換了一個格外默契的眼神，才擺擺手，等到下人們盡數離開，才低聲問道，“那小丫頭覺得……謝家小公子如何？”

時歡沒多想，只以為是單純的聊天，淡笑說道，“好的。謝小公子格活潑，也沒有架子，就是我邊的丫鬟們都跟他玩得很好。”想起幾人一道打雪仗的樣子，不由得了眉眼……世家公子大多端著份，這般任由一個丫鬟懟著自己的脖子丟雪球的，怕也只有一個謝絳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太后和皇后又悄悄換了一個眼神，皇后給時歡夾了塊點心，笑嘻嘻地說道，“是哈。謝家小公子姑姑瞧著也是極好的，更何況，謝家又是實打實功勛赫赫的百年世家，門楣上也算相當……謝夫人之前遞了個帖子過來。本來這些個夫人們之間聚會，雖然按著慣例都是不去的，不過今次倒是可以去瞧瞧……”

頓了頓，看著眉目順和安靜吃菜的姑娘，笑曰，“歡歡同姑姑一道去？”

此刻，時歡已然明白過來這兩位是要點鴛鴦譜了，正要拒絕，就聽太后當下就說了好，“剛回來，是該去走走。這麼好看的姑娘，不能老藏在家里頭……就這麼說定了，你姑姑帶著你，個臉，也讓那些個天天在背后嚼舌子說右相和皇后不合的蠢材們閉。”

都這麼說了，倒也不好拒絕了。當下點了頭，應了。

心下去明白，整個時家是打定了主意不讓自己再蹚這趟皇家的渾水了……如此，倒也好。

……

出宮時，已至戌時。

嬤嬤提著燈在前頭引路，整座皇宮失了白日里的金碧輝煌，看起來寂冷地像個巨大的牢籠。時歡攏了攏襟，看著漢白玉的地面上，嬤嬤的影子被拉得斜長。

道路盡頭，有打來。

是個小太監，后跟著今日接了圣旨進宮謝恩，陪著皇帝下了棋用了晚膳準備離宮的顧言耀，一朝服，霸氣又凜冽。

時歡上前，福行禮，“三皇子殿下。”

“時大小姐。”顧言耀與對視，擺擺手讓小太監退后幾步，才意外不明地勾著笑，“今日陛下下旨，封我為賢王。想必大小姐還未聽說。”

“是。”時歡又福了福子，“臣孤陋寡聞了，恭喜賢王殿下。”

顧言耀沉默良久，夜間的風很涼，在狹長的宮墻之間來回盤旋，子眉眼在宮燈下是驚人的淡漠。顧言耀眼底一閃而過的異，“一到封王的，還有本王的兩位親哥哥，大小姐可知顧言晟封號？”

“不知。還請殿下告知。”聲音清冷，時歡與他相視，眸潑墨般的濃黑，帶著骨子里的涼意，像一眼不到底的寒潭。

“他為……瑞王。”

不等時歡說話，顧言耀笑了笑，上前一步，傾聲湊到時歡面前，“你可知其中區別？賢王……賢王……憑什麼我就是賢？父皇是要告訴我，讓我堅持賢德勿爭勿搶麼？憑什麼？！”

聲音有些大，眉頭攏著。

時歡沒有退開，只微微后仰，拉開了些距離，表也沒有變，“陛下是什麼意思，臣自然不知道，也不敢妄圖揣測。只是……臣卻知道，表哥定不會介意他的封號是瑞還是賢，左右礙不著他的榮華富貴去。”

“想必……表哥接了圣旨都沒有進宮謝恩吧？”

是啊。顧言晟甚至不需要進宮謝恩，父皇也只是上斥責了下，就這麼過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苦心孤詣心謀劃，而他顧言晟就因為有個當皇后的娘，即便如何荒唐不守規矩都沒關系。即便朝中人人都知皇帝不喜歡這個嫡子，卻還是有一幫老臣因著時家的關系站在顧言晟的陣營里巋然不。

顧言耀突然低頭，俯，附耳，“時歡，拋開左右相之間的立場，與我聯姻，可好？”

拋開左右相之間的立場？時歡大約已經明白為何姑姑和父親都堅信時家宮的“傳統”會在自己這一代被打破。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制衡，自然不會讓一場聯姻給輕易破壞。

若自己選擇顧言晟，時家勢力再難控制，若自己選擇顧言耀，左右相聯手，制衡被破壞。但顧言卿……自始至終都不在皇帝的考慮范圍。是以，那道圣旨看似是給了自己滔天的恩寵，實際上……不過是皇帝想要藉由時家的口，打破時家為后的傳統罷了。

像是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突然瀉下了一線天。

時歡面對再一次欺上前的顧言耀，終是退了一直想退的那一步。一步既退，竟是涼涼一笑，不答反問，“賢王殿下可知，為何表哥這般瀟灑恣意也從未真的被陛下厭棄麼？因為……有您在呀。”

“因為有您在，所以他必須在。是以……他不需要做得更好，只需要站在您的蔭蔽之下，他的榮華富貴。”

一笑，聲音很低，夜中聽不明晰，唯有那雙墨的眼睛，竟見睥睨之，側避開了顧言耀朝宮門外而去。幾步之后，還能約聽見聲代旁嬤嬤，“嬤嬤回去切勿將此發生的事告知太后，免得擔心。但若是從他得知問起，嬤嬤也不必瞞以免自己了罰。”

那嬤嬤恭敬回道，“是。大小姐思慮最是周全。”

思慮周全……

顧言耀轉看著時歡離開的背影，良久地沉默。這個丫頭，今夜……似乎格外有些不同。就像平日里斂著的、收著的都輕輕張開了，像是華的蝴蝶展開了羽翅，倒是讓人更想要抓在手里了。

因為有自己在……所以顧言晟必須在麼？

顧言耀低低笑了聲，對著后有些害怕的小太監招了招手，“方才大小姐的代，聽清楚了？”

小太監點頭如搗蒜，“聽、聽清楚了……”

“本王……只需要你記得前半句……若是本王在父皇哪里聽到任何捕風捉影的言辭……”顧言耀眼神輕輕抬起，涼如水。

小太監噗通一聲跪了，“奴才今日什麼都不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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