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一下子,鐘延問道:“不如你趁此機會管理宅庶務,著府裡這些下人的月錢,們多要忌憚你,老夫人以後也不容易為難你,你看如何?”
手上撿起笸籮裡的銅銼磨指甲,蘇綠檀頭也不抬道:“老夫人肯麼?”
“尚有太夫人做主,不肯也得肯。”
冷笑一聲,蘇綠檀道:“是呀,肯是肯了,強扭的瓜不甜,指不定怎麼變著法兒給我使絆子。”頓一頓又道:“你也知道,我腦袋瓜子不是很好使,鬼知道以後被欺負什麼樣。我若欺負你就不心疼?”
鐘延認真聽著,前半段還在理,後半段好像……有點不對勁?他覺著,蘇綠檀可不是個蠢的。
蘇綠檀瞧鐘延半天不說話,就知道他是不會心疼的,撇便道:“你這法子不好。”
鐘延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蘇綠檀抬眉道:“老夫人喊陳大夫過去為著何事?”
怕說出來蘇綠檀不高興,嚨一哽,鐘延低聲道:“為了……”
蘇綠檀輕哼道:“怕是時時刻刻盯著榮安堂的靜,盯著我的肚子呢,是不是?”
鐘延啞口無言,他就知道蘇綠檀聰明著。
蘇綠檀立刻又道:“是不是還問了你,為何同我分房睡?”
鐘延又沒答話,都蘇綠檀給猜對了。
蘇綠檀繼而道:“然後呢?夫君怎麼跟老夫人說的?”
鐘延道:“我拿管宅的事提醒,老夫人在乎這個,以後自會收斂。”
吹了吹塗了丹蔻的指甲上的甲塵,蘇綠檀懶懶道:“就知道是這個法子,但你不知道這個治標不治本麼?”
鐘延凝視蘇綠檀,問道:“那你說什麼辦法治本?”
面頰揚了個笑容起來,蘇綠檀道:“你說為什麼婆母能想辦法挑撥我們夫妻關係?”
想了又想,鐘延還沒想明白,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趙氏為什麼不喜歡蘇綠檀,其實他覺著吧,眼前這人還討喜的,尤其是接久了之後,一點也不覺得只是在皮囊而已。
當然了,若是行為舉止再端莊些,更有大家主母氣度,便最好不過了。
思索了這半天,鐘延只得搖搖頭。興許趙氏不喜歡蘇綠檀,就是因為婆媳關係命中註定就不好的吧,譬如太夫人那麼好的人,趙氏不也跟合不來麼。
蘇綠檀甩個眼刀子過去,“嘁”了一聲,道:“你看看你,四書五經爛於心,兵法謀略無一不通,結果呢?這等小事還想不明白,書都念狗肚子裡去了?你瞧瞧老三和老三媳婦,他們一房不就沒這麼多事麼。”
鐘延居然無言以對,確實,他閱書無數,還真對宅小事沒有什麼能治的法子。
蘇綠檀又道:“齊家治國平天下,家都齊不了,後宅不得安寧,立下再大功業都不算圓滿。今兒我就告訴你怎麼齊家。”
“怎麼齊?”鐘延兩手撐在膝蓋上,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蘇綠檀回著鐘延道:“老夫人之所以能想方設法壞你我夫妻分,是因為咱們留下了把柄抓住了,蒼蠅不叮無蛋,如果你沒有兒,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了嗎?你怕是忘記了,從前的時候老夫人對我可沒有這麼‘上心’,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變了——知道嗎?你變了!”
外間伺候著的夏蟬算是聽明白了,老夫人就是蒼蠅!侯爺就是個蛋!有兒的蛋!
鐘延思忖一瞬,倒也明白了,他支支吾吾道:“你是說,老夫人看出端倪來,所以才不安分了?”
“可不是麼!”蘇綠檀很快就回了這麼一句。
鐘延微低頭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蘇綠檀眼珠子提溜轉了一圈,放下銼刀,俏一笑,道:“還能怎麼辦?搬回來呀。”
鐘延面一紅,依他對蘇綠檀的瞭解,搬回來……肯定沒有舒心日子過了,天不是言語上挑逗他,就是起手腳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鐘延心跳漸漸就快了,愈發煩躁不安起來,他乾道:“此事……此事我已經向老夫人解釋過了,說我公務繁忙。”
蘇綠檀努努,鐘延這就還是不肯跟一起住唄。
得,不急。
反正是遲早的事兒。
說到此,兩人再無話了,蘇綠檀扔掉了銼刀,開始繼續繡荷包。
鐘延見蘇綠檀正在給吳氏做荷包,半天不同他說話,到底忍不住了,明知故問道:“做給老三媳婦的?”
蘇綠檀道:“是啊。”剛答完,就想起說謊被鐘延抓包的事了,心道他不會是要秋後算帳吧?
一抬頭,蘇綠檀就對上了鐘延那雙意味深長的眼,像是在說“你知道就好”。
蘇綠檀訕訕道:“昨天吧……其實不能怪我!我是為了你好才說那些話。”
鐘延挑眉問:“為我好?”
蘇綠檀音調高高地“啊”了一,道:“對啊,老三媳婦就在我跟前說三弟待多好多好,我想不能讓你失了面子對不對?迫不得已才說了那麼一段話。”
鐘延角直,蘇綠檀這顛倒黑白的功夫,真的絕了。
鐘延道:“既然你在別人面前已經把話說出去了,你到底是定南侯府的夫人,我也不好駁你的面子,是不是?”
蘇綠檀乖乖地點著頭,道:“明白了,等這荷包做完了,我就著手給夫君做鞋!”
手指頭敲著桌面,鐘延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道:“下不為例。”他也不是真的缺那雙鞋,就是為了讓蘇綠檀不失面而已
蘇綠檀鼓著頷首,末了又嘟噥道:“不會真就是一直在惦記我做的鞋吧……”
鐘延沒大聽清,複問道:“你說什麼?”
搖搖頭,蘇綠檀撇道:“沒什麼。”
鐘延看著蘇綠檀低頭認真做繡活的樣子,角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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