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李知前到老宅時家裡剛吃過午飯, 阿姨問他吃了沒有, 他嫌麻煩便說吃了, 直接上樓走到李知悅臥室。
房門大開, 聽到母親溫地跟講話,問怎麼不吃飯, 還要想吃什麼,打掃衛生時見地上落的頭髮有些多, 皺眉歎息。
又說:“你是不是生氣?前段時間我不該生氣不理你,孩子遇到那樣的驚嚇, 那時你應該也脆弱難過,我應該站在你邊當你的後盾……”
“……都過去了。不想提了。”歎了口氣,沉默半晌又說, “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不想說。”
人生有些坎兒大概如何也過不去, 藏進心裡,但仍然抹不掉記憶。夢中覺跟何東似乎結了婚, 很和睦, 他耐心細緻, 像以前一樣照顧人。忽而有一天晚上, 從睡夢中清醒, 旁的人變了蘇紅的模樣, 悲憤無比,抬胳膊去掐, 鏡頭轉換, 員警讓來認首, 躺著的赫然是何東。
這是第三次夢到蘇紅,每次皆是在自己滿足幸福的時候被忽然出現的嚇醒。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潛意識裡,把所有的責任歸咎到了蘇紅上,仔細想想,如果沒有,自己是否會悔改?人要在對的年紀遇上對的人才好……而覺得,這輩子可能也就是如此平淡將就著過去。以前那些男人,雖然也心,但到了分手之際乾脆俐落轉就走。
默然想起第一次跟何東有實際糾纏那夜,他虔誠拜,讓自己很有優越,那時任胡為,已然嘗過,的滋味,所以沒想太多,誰知他認真投,讓恐慌驚訝,避之不及。
之後許久斷了聯繫,一次午夜喝醉酒不好,便揚言說要讓男票來接,意外之下按錯電話,將錯就錯讓他過來,到酒店一進門,他推上去的服作魯的埋頭咬,本以為他想跟自己那個,手上無力,只好口齒不清奚落,沒想到他撐起子沉默深地看,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那眼神讓李知悅後怕,雖然醉著,卻也知道這樣的人應該跟自己不一個路子,千萬躲著走,他永遠學不會遊戲人間,無論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他最後一次喝醉酒,蹲守在住的地方,求著下來,說有一肚子話要說,正是三九隆冬,外頭天寒地凍,心煩躁,電話裡三言兩語打發了他,只覺得丟人。
現在回憶來,盡是心疼。年輕狂不懂事,竟然辜負了這麼個年,以後再也遇不到了。
李知悅閉上眼冷靜許,拿出本書攤開到桌子上,旁邊還放了一杯現磨咖啡,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郁香味。
一切正常又溫馨,似乎是他想法有些多。
李知前跟母親講了兩句,送出去便折回來,李知悅依舊維持剛才的姿勢看書。
他彎下腰,搭在扶手兩杯,把座椅轉過來,兩人面對面相視無言。李知前敗下陣,蹲到腳邊,頭回耐心十足道:“你看見媽媽了吧,兩鬢斑白,我問你,今年多大了?”
“62。”
“嗯,你有沒有覺得,看上去比62要老?跟大伯母比,像不像同齡人?”
“……像。”
“大伯母可70歲了。”他歎了口氣,就地坐下,一手搭在膝蓋上,“老太太多愁善,再好的保養護也不頂用。爸爸走的時候我模糊記事,現在很多細節都想不起了。你別看脾氣好,那是對著咱們,小時候,我特別服氣。”
“……你想說什麼?”
“我就想讓你知道,人活著都不容易,你不容易,我不容易,媽更不容易。還有外頭那些為了生計打憑的人,也都不容易。”
李知悅垂下頭看他許久,忽地眨著眼笑開,“我很好,別擔心。”
他看了眼時間,歎氣站起來,“我約了人,晚上去談點事,公司還有事,不能陪你多說,心不好不要在家憋著,讓阿姨陪著出去逛一逛?”
沒說話,閉著眼無聲點頭。
劉璐打電話說:“瞧你,好些天都足不出戶了,那些嘲笑你的人,指不定不止跟十個八個的男人好過……你沒票沒賣,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男朋友幾天換一個怎麼了,誰搶手呢。”
李知悅悶悶不樂。
那邊勸解道:“出來逛個街吧,過幾天公司裡有個活,需要正裝出席,你陪我買雙鞋子。”
……
前幾天出去穿得襯衫仍在浴室裡,未婚妻指責他不乾淨,攆人的話在邊含了許久,何東也沒說出口,一旦說出來,豈不是不知好歹無事生非。
男人總是把溫留給在意的人,就算是犯賤也樂意,對於不喜歡的人,區分的卻非常清楚,不僅沒有耐心,也沒有可言。
他猶豫片刻,拿上車鑰匙推門出去,路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霓虹燈閃爍長明,點綴著空曠夜。
菲林公園的花燈依舊開放,夜晚形形的車子停靠,年老衰的老太遛彎散步,佝僂襤褸的環衛工打掃,傴僂提攜,門庭若市。
他枯坐著,著方向盤旁掛著的佛珠愣怔,撚了幾圈,心裡冷靜去。是爬出來尋找生機,還是掉下去繼續糾纏?他了一個怪圈,已然傷痕累累。
想到頭腦發脹索不再想,打著車子,掉頭而去。
尋到地方沒見李知前其人,招來服務員詢問,本就掐著點過來,沒想到那人比他還沒時間觀念,不知是有事耽擱還是故意拿喬,這種敏時刻難免多想,知道他本就看不上自己,當初眼看著結婚也沒見他過幾次面,唯有的一兩次面,表大多平淡沉默,鬱不喜。
正思索就聽到腳步聲,那人推門進來,走路腳下生風,明明是來求人,舉止做派卻氣場十足。
他解釋說路上堵車,遲來幾分鐘,而後單刀直,不跟他客套:“想必我不說你也猜個大概,那我就不在這虛以委蛇,的事外人不應該言說,不過我瞧最近緒不對,也不顧什麼面不面,既然低不下頭開口問,那我便不要臉的問一句吧。”
何東氣勢上輸他一截,瞧出來那天與李知悅見面相同的說話語氣,神更加萎鈍,自暴自棄說:“木已舟,還有什麼好問?”
李知前說:“話不用說的太明白,我來這一趟你心裡也該清楚不。要是放得下就幹乾脆脆像個男人,以後別聯繫更別牽扯不清,要是糾纏你,擺正態度並且立即告訴我,我來管教約束。要是放不下,能不計前嫌從頭開始,外人閒言碎語不要去計較,態度堅決的把婚事退了,我送出國沉寂幾年,你們該如何自行做主,等這風頭過去,大大方方去我家求親。”
何東愣了許久,沒想到他說這麼一番話,眼神裡雖有期盼但也沉穩,不卑不,不急不緩,他不知道怎麼答,閉上眼冷靜片刻,搖頭道:“現在過的好嗎?”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做好決定我再看要不要回答。”
他明白什麼意思,啞然道:“好。”
李知前沉著眼看他,往後一靠,撐著子打量說:“聽聞你現在改行做醫藥,我這邊有些管道,不知道你有無興趣,要是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幫你引薦介紹……以前知悅就向我提過,說希我能助力你,現在雖已經這樣,不過我想我要是出手幫你,也是期盼的。”
“、說過什麼?”
“說什麼不重要,我不想說多了影響你的客觀決斷。”他頓了下,語氣似是而非,“人非草木。”
場面原本安靜深沉,皆在他控制之,卻不想手機鈴聲劃破沉寂,李知前不防,竟被驚住,後背冒冷汗。眼皮子跳了幾跳,看見家裡電話趕接聽。
劈裡啪啦一通話,字字砸在他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他眼眶通紅,酸疼痛,站起來往外走,腳下不穩,踉踉蹌蹌。
走到門口強迫自己冷靜許,忽然想起什麼,回扯住何東的領,聲音沙啞哽咽低沉有力:“你跟我一起走!”
何東如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只知道他當面接了一個電話便方寸大,狐疑道:“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麼?帶我去哪?”
李知前瞪著眼,咬牙切齒道:“去他媽醫院!”
何東聞言愣了半晌,忽地想明白原委,撥開他往外跑,下樓梯被絆倒,眼裡含淚。連滾帶爬。
李知前這輩子鮮遇見害怕的時候,上次李知悅被抓,雖然心驚膽戰但心中有數,任何事只要不牽扯到命,他總有周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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