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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滿南山》 第56章

第 56 章

當我過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

——王小波

這晚蘇南留在醫院陪護。

陳知遇讓回家去休息,執意不肯答應,就隨了。

程宛過來了,還給兩人送來晚飯。顧佩瑜腳不便,沒跟著過來。

程宛看陳知遇慘這樣,忍不住揶揄幾句:「本命年沒穿紅衩吧?我記得谷信鴻不是送了你一套嗎?怎麼不穿上驅邪?老陳,該迷信的時候,就別裝了了……」

陳知遇:「……」

程宛搬個板凳坐下,拉著蘇南聊天。

「非洲好玩嗎?好玩我過一陣我去看看。」

蘇南照實說。

程宛:「那我就不去了,我可吃不了苦。」

陳知遇:「你還是趕滾回來給谷信鴻幫忙吧,都喝西北風了。」

程宛嘻嘻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等兩人吃過飯,把東西一收,直接撤了。

蘇南下去便利店買了點兒洗漱用品,這兩天就準備在醫院住下了。

醫院條件還行,有一個單獨的衛生間,設了二十四小時熱水。

陳知遇頸項做了固定,沒法轉,除此之外別都沒什麼大礙。

蘇南將他從床上扶起來,進衛生間的時候,怕他看不見門檻,提醒:「邁。」

開了花灑,調一調水溫,放在面盆裡,然後去幫陳知遇服。

「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蘇南手指在他扣那兒停頓數秒,低聲說:「我可是對著國徽和國旗宣誓過的。」

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為終生的伴

陳知遇只能平視,視線下方的餘裡,勉強能看見蘇南的腦袋。

頓一下,將往懷裡一合。

無聲地擁抱了片刻,蘇南微微退開一些,繼續幫他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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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經結婚了,這樣的形,也見過很多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四個月沒見的原因,陡然如此,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做了下心理建設,拿起面盆裡的花灑,澆在陳知遇手臂上,問:「燙不燙?」

「再稍微涼點兒。」

調了一下,又問。

「可以了。」

水澆下來,淋了,蘇南拿出剛買的沐浴,泵了點兒在手心裡,打出泡沫,往陳知遇上抹。

只是一瞬,就看到下面立起來。

「你……」

陳知遇:「……」

水霧慢慢盪開,眼前一切都有一點朦朧了。

「你不要,」蘇南把他往後推一推,「頭別。」

陳知遇手掌在流理臺上一撐。

覺到一隻的手往下探,握住。

*

一個澡,洗了半小時。

蘇南沒洗,反而了面紅耳赤的那一個。

幫陳知遇穿上服,帶回到病床上,讓他臥下。

「幫我看看手機,有什麼要的消息或者郵件,幫我回覆一下。」

蘇南瞅他,「……能看嗎?」

「有什麼不能看的。」

蘇南把陳知遇擱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也不問碼,直接拉起陳知遇的手,把大拇指摁上去。

陳知遇:「……」

要不是頭不能,他很想轉過去衝翻個白眼,「這時候不應該問解鎖碼嗎?」

蘇南把他郵箱點開,「別想套路我,不問我也知道,是我生日對吧?」

陳知遇挑眉,「你試試。」

蘇南鎖屏,試了一下,居然不是。換他生日,也不是。結婚紀念日,還不是。

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還能有什麼別的。

陳知遇有點兒得意:「150423。」

蘇南看他,「……這是什麼日子?」

「第一次見你。」

一霎,有些莫可言說的容。

「……這你都還記得。」

「也不是,」陳知遇促狹而笑,「回去查了一下那年傳播學高峰論壇發給我的邀請郵件。」

蘇南:「……」

替他把社信息都理過了,時間到了八點。

陳知遇拍一拍病床,「過來躺會兒。」

蘇南正要樂顛顛過去,聽見敲門聲。

來的是江鳴謙。

手裡替了個果籃,看到蘇南的一霎,僵滯了一下。

蘇南笑著打了聲招呼。

江鳴謙走進去,往病床上的陳知遇看了一眼,也不說話,把果籃放在櫃子上,悶頭在椅子上坐下了。

蘇南覺察到了,兩個人之間快要化有形有質的實的尷尬。

男人為了一點自尊心,稚起來簡直令人髮指。

過了好半晌,陳知遇開口,「去了說明會?」

江鳴謙:「……去了。」

「谷信鴻怎麼說?」

江鳴謙像是黏住了一樣,半天才張口,「……讓你拍板。」

陳知遇:「……你怎麼說?」

江鳴謙:「……我再考慮考慮。」

陳知遇:「沒考慮好,那你跑過來幹什麼?」

江鳴謙不由自主地朝著蘇南看了一眼。

蘇南:「……」

冤枉!

江鳴謙本意是想讓蘇南說點什麼,但這一瞥,立馬讓陳知遇誤會了。

陳知遇這輩子最倒霉的時候,就被江鳴謙給上了,本來就實打實慪了一口氣。

「不投,滾蛋」這話,只差說出聲。

蘇南打圓場:「……合作的事,等陳老師休息一陣,你們再詳談?」

陳知遇問蘇南:「幾點了?」

「八點十分。」

「不早了,送客吧。」

蘇南:「……」

小心眼子!

蘇南拿上手機,「我送他下去。」

「還要送下去?」

醋起來,跟三歲小孩兒一樣,蘇南懶得理他,掩上門,和江鳴謙往外走。

到一樓大廳,江鳴謙頓下腳步,「外面熱,你不要出去了。」

蘇南看他,「還沒好好跟你道謝。」

「沒什麼,換別人我也義不容辭……「

「陳知遇是有恩必報的人,你當是讓他還你的人吧。」

江鳴謙立即抬頭看

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驟然覺得酸漲難忍。

這一年多,帶著團隊拼了命的趕進度,一家一家地跑去談投資、談資源置換。

沒休息過,也沒有任何休息的心思。

蘇南笑一笑,把目投向門外。

來來去去的行人和車流,讓崇城的總早到晚都喧囂不息,恍如飛馳而去的時間。

「……我也有過想一夜之間變老十歲的念頭,但終究年輕是我們現在最大的資本,」極遠的天空裡,有紅的點一閃一閃,似乎是夜行的航班,蘇南看得迷,「……你團隊有十幾人在你背後支持你呢,你要領著他們繼續往前走。」

不是為,更不是為了已痼疾的執念。

為了自己。

送走了江鳴謙,蘇南迴到病房。

陳知遇瞥一眼,目涼涼。

跟被踩了尾的老貓一樣。

蘇南在床沿上坐下,「吃不吃水果。」

「不吃。」

「喝水呢?」

「不喝。」

「……」蘇南哭笑不得,「被江鳴謙救,就這麼讓你耿耿於懷嗎?」

陳知遇瞅,「送了他這麼久,說什麼了?」

「給他發好人卡,」蘇南徹底沒脾氣了,「高興了嗎?」

陳知遇低哼一聲。

*

第二天,孫樂山院長過來探病。

提到那個生的事。

陳知遇神淡淡。

有時候,學校有很多的不得已,很多的妥協,到現在這一樁上,不用看,他也能知道外人口中會傳些什麼。

蘇南覺到氣氛嚴肅,站起,「孫院長,您跟陳老師聊……」

孫院長:「坐著。」

蘇南只得坐下了。

孫院長看向蘇南,「你說說,這件事,換了你坐我這個位置,你會怎麼做?」

蘇南看一眼陳知遇:「……我有私心。」

孫院長嘆聲氣,「誰沒點私心?知遇我一手帶到現在這個位置,我一生桃李滿天下,就他最合我脾氣。」

陳知遇:「……您別當面誇人,聽著有點□人。」

孫院長瞪他,「閉憋不死你。」

陳知遇就乖乖閉了。

「……也是因為知遇這說一不二的脾氣,我這邊了不力。就說這件事,學生重修再被掛科,疑似老師蓄意為難,投訴無門,攔車冤……學校已經給我施了,多大點兒,給撤課了不行嗎?」

陳知遇語氣平淡:「我聽從院裡決定。」

孫院長:「你倒是會裝乖,每回都把皮球踢給我。」

蘇南沒忍住一句:「……陳老師信您不會打破他一直想要堅守的原則。」

孫院長長嘆一聲,「要保護一個人的鋒芒,得背負多力。」

然而,也正是這些銳意鋒芒的人,構了書頁之間那些同樣銳意鋒芒的真知灼見。

孫院長有事,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陳知遇有點兒煩躁,想菸,然而這是在病房,自己又是這德,只能忍著,「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點小題大做?」

「人的底線一旦打破,是會越來越低的。」蘇南認真地看著他,「您這樣才華橫溢的人,要是連這點原則之的隨心所都不能,我寧可您不要做這個老師。」

陳知遇笑一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病,他總能被誇得服服帖帖。

大抵男人的劣之一,人的崇拜。

兩個人說回孫院長來之前的話題,「你請了幾天假?」

「五天,路上要耽擱兩天,只能待三天。」

陳知遇看著,「後悔了?」

蘇南鼻子發酸,「……不後悔。」

「下回遇事,別貿貿然跑回來,讓你主管為難。以為你出去快一年,這病已經改了呢。」

蘇南認真地看著他,「那得先把你給改了。」

「……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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