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兔崽子?
溫凝有些不可思議。
何鸞也不敢確定,還不曾過這樣的脈:“待我回去再翻翻醫書。”
“溫姐姐,東宮不是有太醫嗎?太醫沒說過什麽嗎?”段如霜見二人一個驚詫,一個猶疑的模樣,開口道。
何鸞搖頭:“阿凝的月份比我是要大一些,但也才五個月,太醫即便出來,沒有萬全把握,定不敢多言的。”
一個不慎,那可是欺君之罪。
“管它一個兩個呢,反正我東西都備齊了。”
溫凝坦然得很:“還有幾個月呢,大不了再多置辦一些。”
何鸞點頭:“若是雙生,再過一兩個月,太醫院定會提前知會的。不過……”
溫凝見蹙了下眉:“不過什麽?”
“沒什麽,日後再說。”何鸞搖頭。
三人沒再糾結這件事。
總歸一個是喜,兩個是喜上加喜,還不用遭兩次罪,溫凝覺得再好不過了!
溫凝原打算留何鸞和段如霜至住個十天半月,哪知才逍遙了三日,第四日時,溫闌親自上門來接人了。
原話是這樣的:“太子殿下憐我夫妻二人分居兩,撥了朱雀街上一宅院給我二人暫住,走罷,阿鸞。”
何鸞最是聽溫闌的話,當即收了行裝跟著他走了。
段如霜呢,又最是會察言觀,一聽是裴宥安排的,馬上說天氣轉涼,擔心娘的子不好,跟著收拾行裝走了。
三日,他說三日還真就三日!
溫凝氣得想要同他吵一架,如此小氣,從前吃男子的醋也便算了,如今是連子的醋也要吃了?!
裴宥毫不覺自己有錯的模樣:“歸山的楓葉紅了,我在楓林中置了一宅子,你去不去?”
“又是宅子!就你宅子多!全京城的宅子你想要都能到手,跑到楓林裏去置什麽宅子?!”
溫凝還於怒火中,裴宥說什麽都想懟回去。
“再過幾日紅楓該落了,你不想去看?”
“不想去!京城哪裏看不到紅楓,為何偏要跑到歸山去看?”
“我將手頭的事務都理完了。”
“理完就理完了唄,你閑了就容不得我安生!”
“我想同你去歸山住一段時日。”
“歸山有什麽好住的,歸莊都不在了,我們住哪兒?!住山裏嗎?!”
等等……
溫凝的理智稍稍回籠。
裴宥的意思是,他理完了手頭的事務,在歸山置好了宅子,打算帶去山上住一段時日?
那那那……那還是可以的!
“我們何時出發?”變臉不過一息,溫凝馬上雙眼閃亮地看著裴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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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才是初秋,歸山上卻是秋意正濃。
紅楓果然正盛,裴宥說的宅子,也果然在楓林中。
溫凝都要懷疑這“宅子”,是他臨時令人修建的。
居然是一棟別有意境的木屋。
屋子不大,卻也不小,屋前庭院,屋後幾間房,正好容帶來的幾個隨從和太醫居住。
除了這木屋,附近荒無人煙,避世居似的。
若是沒有肚子裏的崽子,與裴宥二人單獨來此膩歪一段時日,倒是不錯。
可月份漸大,到底不敢那麽灑,溫凝覺著,除了涼快些,其實與在東宮沒有太大差別。
不過幾日之後,便品出其中趣味。
和東宮還是不一樣的!
每日裴宥都帶出門,歸山景致本就好,兩人攜手在外走一走,這種天氣,別提多清爽。
裴宥還帶去捉兔子。
記憶中的年帶抓兔子,真的是很久遠的事了。
可他依舊擅長得很。
黑的,灰的,白的,沒多時日,前院都快兔棚了。
除了兔子,他們還逮些別的小,雖大多都放生了,溫凝還是覺得有趣極了。
白日出門玩耍,夜晚,山間有堪比漠北的星空。
“我給你繡的那幅星空圖呢?”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都無需爬上屋頂,就能仰視整個星空。
木屋的前院設了藤架,溫凝躺在裴宥的上,著天上最亮的那顆星。
“藏起來了。”裴宥聲淡淡。
“藏起來做什麽?”
“不止你的東西,你的人……”裴宥垂眸,“我亦想藏起來。”
溫凝學著他近來掐的模樣,手掐他的臉:“我這不就是被你藏起來了?”
“你東宮真無要事了?”
溫凝心中還是有些不踏實。
他們都在這歸山待了半個月了,他居然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就算他此前再勤勉,也不可能這麽久都無事需他理的。
“我的要事不就是你?”
溫凝:“……”
又話附了。
“我與你說正經的。”溫凝的肚子又大了許多,已經無法平躺,隻能側躺了,歪著腦袋也隻看到他刀削似的下,“裴宥,你腦子裏是不是又在琢磨些什麽?”
“還能琢磨什麽?”
藤架上掛了一盞燈,裴宥一低頭,正好照亮他的側臉:“怎地?知你孕期不好,想讓你過得快活些,兔崽子長得更好些,還有錯了?”
溫凝咂咂。
倒也是。
到這山林裏來,有時候都險些忘記自己還懷著幾個月的孕。
裴宥都這麽說了,溫凝也便不再追問,跟著裴宥繼續過著沒心沒肺的日子。
山林裏的小捉得膩歪了,就去下麵的天山池捉魚。
楓林的葉子掉了,便去到山腳賞銀杏。
偶爾下雨,上午泛舟湖上,上午乘著馬車往山上趕,看到山尖頂上覆蓋的白雪。
若說帶著菱蘭遊山玩水那半年是溫凝兩輩子最自由的時候,那這段時日,溫凝覺著,是自己兩輩子以來,最最快活的時候。
木屋裏的東西越來越多,甚至搬了許多暖爐上來,裴宥久久沒有下山的跡象,讓溫凝一度以為他們要在這裏待到生產前夕。
直到有一日,章太醫單獨將裴宥開,也不知說了些什麽,回來之後裴宥的麵就不太好看。
當日下午,京城裏趕來好幾位太醫,流給溫凝拿脈。
陣仗太大,鬧得溫凝心驚膽戰。
最後是何鸞的父親,太醫院院正跪在地上回稟:“殿下,據臣等多年經驗,娘娘此胎九是雙生,臣等恭喜殿下!”
原來是這個事兒啊……
上次何鸞說過之後,溫凝並沒有對裴宥提及。
畢竟何鸞自己都不確定,太醫院那邊有診斷,自會再與裴宥說。
溫凝的第一反應是……何鸞的雙生說準了,那肚子裏的,是不是也如所言,會是一兒一?!
開心得馬上要賞,拉拉裴宥的袖子,卻見他抿著,麵白得厲害。
當日,他們便收拾行裝,回了東宮。
“喜上加喜的事兒,你這麽嚴肅做什麽?”
尚在馬車上,溫凝便忍不住道。
裴宥自從太醫那裏聽到消息,便一直沉著臉,鬧得何院正說完那句“恭喜”都頗有些尷尬。
聽到溫凝的話,他的眼眸才了,看了的肚子一眼,眼神落在臉上。
溫凝蹙眉:“我不喜歡你這樣。”
置著氣道:“我不喜歡你將什麽都悶在心裏,你在想什麽,為何不能與我說。”
裴宥的眉頭亦蹙了蹙,半晌,歎口氣,握住的手。
“溫凝,雙生危險,你我如何能全然地寬心?”
雙生危險嗎?
溫凝活了兩輩子,連孕婦都沒接過幾個,對這生產之事的確不太懂。
“那……這不是馬上回東宮了嗎,那麽多太醫,沒事的。”
溫凝回握住裴宥的手。
裴垂下眼睫,極淡地“嗯”了一聲。
溫凝本是真覺得“沒事的”,太醫院裏都是大胤的醫大拿,連院正都來給看診了,再大的問題也不該是問題了罷?
可東宮接下來的變化,又讓覺得,難道是的心太大了?
首先當然是新添了幾位太醫。
可何院正坐鎮還不夠,宮中又陸續進駐了一些民間的大夫、穩婆。
溫凝都不能細算,算下來就是自己生產那日烏滿屋子都是大夫、穩婆,簡直……
都不想生了。
其次是東宮的宮人,也新添了兩倍之多。
太醫說雙生到了孕晚期易有一些並發癥,對的飲食和日常活,都嚴格把控。
的一舉一,喝的一口水吃的一粒米,都有人盯著。
當然,變化最大的,是裴宥。
裴宥眼可見地變得焦慮。
人既回了東宮,難免會有事務找到他頭上。
他至多半個時辰便要回來一次,看一眼,再重新去議事堂。
有一日大約是有些繁忙,他一個上午,來來回回跑足了五趟。
白日裏放不寬心,夜晚也睡不好覺。
溫凝肚子越大,起夜如廁的次數便越多,幾乎每次醒來,就見裴宥也正好睜眼瞧著。
如此地張,鬧得溫凝都懷疑自己,難道是要必死無疑了?!
若真死了,裴宥的確……會傷心罷。
那……給他留點念想?
繡十幾個香囊,每年一個地備著?
溫凝真開始繡了,有時候繡著繡著覺得裴宥日後就靠這些睹思人,恨不得再掉兩滴眼淚。
繡到第三個的時候,溫凝忍無可忍地扔了繡繃。
都鬧的什麽事兒?!
明明開心的一件事,弄得整個東宮人心惶惶。
菱蘭看都跟看泥人兒似的,都不敢。
當夜,到底耐著子勸了裴宥幾句。
“嫂嫂上次說我肚子裏的,可能是一個男孩兒,一個孩兒呢。一次兒雙全,多好啊,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如今東宮被你安排得滴水不,沒什麽可擔心的,若還是出事,那就是我的命。”
“可是裴宥,我重活一輩子,難道就是為了死在生孩子的路上?”
“善惡有報,我做了那麽多好事,菩薩會看到的。”
溫凝是真這樣想的。
多活這一世,連叢樹都能差錯地囤到,難道到生孩子,就那麽倒黴?
老天爺不會那麽狠心的。
可任怎麽說,裴宥也隻淡淡應著。
事的轉機是在一個夜晚。
兩人照舊一坐一躺,溫凝在準備睡,裴宥在床上看書。
隻是那書的容,早都變了醫書。
溫凝其實早就能很明顯地覺到胎了,可這一次,親眼看著自己的裳都跟著一起了。
將手放在肚皮上,沒一會兒,也不知是小手還是小腳,蹭地劃了過去。
“裴宥裴宥!”溫凝激壞了,拉著裴宥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
過了一會兒,又是蹭地一下——
溫凝見著裴宥的眼睫猛地了。
“他在。”像是怕吵到人,溫凝聲音極輕地說道。
“還有一個在這邊。”兩個孩子常的地方溫凝已經很清楚了,拉著裴宥的手往另一邊放,“不過他這會兒應該在睡覺。”
“誒他也了!他踢到你的手了是不是?”
溫凝眸底閃著灼亮的,裴宥抬眸,亦溢著淺淺笑意。
溫凝愣了愣,好像有許久,沒有見到裴宥這樣輕鬆的表了。
裴宥迎上的視線,亦是一個怔愣,不期然那雙清寂的眼紅了一圈,傾擁住。
這之後裴宥終於正常起來。
如常理事務,如常陪用膳散步,如常聽太醫每日問診。
宮中那許多大夫和穩婆也打發了,隻各留了一兩個理雙生經驗較為富的。
見他麵緩和了,攬華殿上上下下也漸漸恢復之前的生機和喜慶。
日子一天天地過,天氣漸冷,溫凝的子也越發地沉,七個月時,就趕上普通孕婦足月的模樣。
到了八個月,溫凝的肚皮上開了一層花,氣得晚膳都沒用。
“待他們出來,一人揍一頓便是,同自己過不去做什麽?”
“與他們有何關係?不都是你的錯?!”
“如何是我的錯了?”話剛出口,裴宥又馬上道,“是是是,為夫的錯,不該一次播兩粒種。”
溫凝狠狠踹他一腳:“我了,我要吃麵條,你親自做的那種!”
還是在木屋居住時,溫凝才知曉裴宥居然還會下廚。
做出來的味道令人怎舌。
不到九個月,太醫便讓溫凝減活。
說雙生大抵懷不到足月,可能多待一日是一日,出來得太早,孩子易弱。
溫凝聽著,恨不得躺在床上不下地了。
但那一日,還是來得那樣猝不及防。
那是一日夜半,外頭的雪下得綿無聲,溫凝一覺醒來,屋子裏照常留著燈,裴宥照常睡在側。
一切如常,可又好像哪裏不一樣。
早就翻都有些困難,捧著肚子了,才覺不對勁。
慌忙地推了推側的人:“裴宥,好像……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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