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蕭傾過來，眼底似有黑霧翻涌，一字一句道：“吾心若扁舟，只能容得下一人，這一世，我也只想載你一人。”

顧雙華按在書頁上的手一抖，這雖是一句深之語，可聽得出，哥哥在生氣。氣的自卑怯懦，更氣看輕了他這份。

低下頭，聲音細的像蚊叮道：“倘若……我只是說倘若，倘若你我真能婚，日子久了，你為長寧侯，為了侯府興盛，能多開枝散葉，自然是要納侍妾的，那還談何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顧遠蕭被氣得想笑：“我若要納侍妾何須等到婚后，陛下也好、母親也好，這些年他們明里暗里塞了多人過來，你可曾見我留宿過一人？”

顧雙華將頭越埋越深，他越是這般將心攤開，越怕自己無法回報這樣的深，這時，又聽哥哥沉著道：“雙華，你可愿意等我？”

疑地抬頭，撞見哥哥那雙小心探究的眼：“雙娥雖是你姐姐，年紀卻與你相仿，如今也要嫁了，你可會覺得不甘？”

顧雙華大約是從小對境認知清醒，哪怕及笄后，也從未有過恨嫁緒，更未指自己能嫁個什麼世家良婿。唯一曾幻想過的，就是嫁一位出貧門的綠郎，夫妻相攜能過上富庶寧靜的小日子。

可被狐貍上這件事，徹底打破了十幾年的平靜，現在竟還要在信王和哥哥之間選擇，想想都覺得十分玄幻。

顧遠蕭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最近一直在找當年的舊人，賣力查蘇陵那件案子，可若要洗清蘇陵叛國之名，讓恢復份，都不是短期能達的。顧雙華今年已經過了十七，再拖下去，可愿意等自己。

顧雙華見他神忐忑，莫名有些不忍，杏眸垂下，輕聲道：“我不急著嫁人。”

顧遠蕭彎起角，隨即又想起信王那個大麻煩，傾過去，用近乎霸道的語氣道：“誰來求親，你都不許嫁。”

顧雙華皺起眉頭，只說不急著嫁，何時說過絕不會嫁，可哥哥已經滿意地站起，想了想，將斜進窗欞的那支合歡花折下，彎腰在鬢間，聲道：“‘年華灼灼艷桃李，結發簪花配君子。’只要你愿等我，我定會用余生相還。”

直到哥哥腳步走遠，寶琴端著盆熱水進來，顧雙華才抬手了頭上花枝，心一片彷徨，嘆了口氣，將下在手臂上，著窗外一樹繁花，憂慮地想著：到底該怎麼辦呢？

又過了兩日，公主府來了封信，說是對甚為想念，本月初八想約去東湘樓聽戲。

顧遠蕭雖是百般不愿，但公主已經退讓到這般地步，他總不能再攔著人家天倫之樂，于是顧雙華那天早早起來梳洗打扮，歡天喜地地被馬車載到東湘樓，然后被親自相迎的老板直接帶到了雅間。

雅間里只有公主一人，十分不合平日里奢靡的作風，這時正將袖起，姿態慵懶地剝著面前一盤杏仁，見到進來，眼神才亮起來，趕忙拍掉細屑，朝招手道：“快過來，本宮可好幾天沒好好看你了。”

顧雙華心頭一暖，趕忙坐過去，順手拿起團扇為公主扇風，公主將剝好的杏仁塞到手里，笑瞇瞇同聊了些家常，然后又忍不住控訴起那個獨斷霸道的哥哥。

顧雙華神和地公主絮叨，偶爾上幾句話，覺得這氣氛十分融洽溫馨，這時，臺上幕布拉起，開始唱一出《思凡》，演尼姑的旦角不但唱腔好，段也十分，顧雙華看的目不轉睛，旁邊的公主卻轉著眸，似笑非笑地打量著。

待到臺上演罷一場，公主才似不經意問道：“對了，那日你還沒告訴本宮，你的意中人究竟是誰呢？”

顧雙華慌張道：“公主莫要瞎猜，哪里有什麼意中人。”

公主“嘖嘖”兩聲，“若是沒有，你那荷包是繡給誰的？”

顧雙華本想答是繡給哥哥的，可那荷包已經給了信王，這可真是說不清了，正在著急時，門外突然有人通傳：“公主，信王爺求見。”

“哦？”公主挑了挑眉，眼睛撇過來，意味深長道：“他倒是聞風而，這麼快就找來了。”

顧雙華如今對信王的心思十分復雜，還未理好頭緒，信王已經翩然走進，瀟灑地一躬道：“侄兒見過公主。”桃花眼往這邊挑著道：“還有雙華妹妹。”

公主將手一：“無需這些虛禮，左右你也不是沖著本宮來的。”

信王微微一笑，也不爭辯，將腰更彎了一些，道：“公主可否將雙華妹妹借我說幾句話？”

公主失笑道：“一個大活人坐這兒，哪得到本宮替做主。”

信王于是偏朝顧雙華笑道：“三小姐可否賞本王這個面子？”

顧雙華不知他要說什麼，局促地看了公主一眼，公主卻給一個做什麼就去做的眼神，覺得這麼拒絕太不給信王面子，于是只得站起，對公主道：“雙華去去就回。”

然后同信王走到轉廊上，斂下目恭敬地問道：“王爺找我有何事？”

信王卻對這疏離的態度很不滿意，上前一步道：“那晚的事，莫非你全不記得了？”

顧雙華心頭糟糟，本能地退后一步，信王略有些失，又問道：“我送你的茶，可還合心意？”

顧雙華瞪著眼問：“什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