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趁早給一些財帛田產,放出去。這樣的孤,在長安城里無依無靠,多半要找個人嫁了……
恐怕剛把放出去,桓明珪就在門口守著了。
想起在桓明珪面前面紅耳赤、巧笑倩兮的模樣,桓煊的心臟驟然,像是忽然被一只利爪攫住。
他的心中涌起戾氣,他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憑什麼要全他們,就算將來他厭棄了,也要把鎖在邊,想走,除非死了。
……
自上元節那日起,齊王就沒再來過常安坊。
山池院眾人都很同鹿隨隨這個“棄婦”,只有自己照吃照睡,每日去園子里練劍。
氣候一日暖似一日,檐頭的積雪不知不覺消融,滴春泥中,滋養了草木。
一天清晨隨隨照例出去練劍,忽然發現庭前的海棠樹不知何時已出了芽。
隨隨一怔,驀然想起已經一月末了,一算日子,已經有近半個月沒見過桓煊。
不過也只是怔了一下,仿佛一粒細石子落茫茫湖水中,還未激起水花就沉了下去。
園子里的積雪融化后,騎用的校場便開始工。
桓煊早在年前便吩咐人將園子里廢置的馬球場改建騎用的校場,工期是一早便定好的,并未到隨隨“失寵”的影響。
二月初二這日,隨隨去了一趟常家脂鋪。
這次拜訪本是例行公事,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店主人道:“屬下按照大將軍吩咐,命人追查太醫署燒毀那批脈案,發現這些可疑的宮人侍中,有三人曾在淑妃殿中當過差,卻因為各種原因調去別的地方。”
“淑妃?”隨隨詫異道。
從未懷疑過淑妃母子,朝野上下都知道淑妃之子陳王癡蠢鈍,行事荒唐,所有嫡庶皇子中,最沒有即位可能的就是他。
淑妃出不顯,這麼多年來一直為皇后馬首是瞻,雖然在皇后在痛失子后將執掌后宮的權力給了淑妃,但這不是他們母子能預知的事。再說為了這點權力便鋌而走險謀害儲君,也不太可信。
隨隨當初也人查了淑妃母子,但他們一直都不是重點追查的對象。
他們完全沒有機,為何要為他人做嫁?
何況桓燁對這庶弟關有加,全長安都將他當作笑話,只有桓燁待他親善。
無論怎麼想,淑妃母子都沒有謀害他的機。
隨隨百思不得其解,但仍然吩咐下屬仔細查淑妃和陳王府。
從常家脂鋪出來,隨隨看著天尚早,便帶著春條又逛了會兒,逛累了兩人在街邊找了個茶肆坐下,要了些糕點茶水,一邊吃一邊休息。
剛坐下不久,便聽鄰桌一人向同伴道:“你聽說了麼?陛下要給齊王和陳王選妃了。”
另一人道:“陳王真可憐,和齊王放在一起,誰愿意選他啊?”
“好歹也是個親王呢。”先頭那人道。
“親王又怎麼的,”他同伴笑道,“別說那些高門貴,連平康坊的伎子都不招待他呢……”
兩人說著便笑起來。
春條小心翼翼地覷了眼隨隨:“娘子,這些市井中的胡話,多半是傳的,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隨隨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我知道。”
不過春條這回沒說中。
不出半個月,皇帝要替齊王選妃的消息便不脛而走,據說皇帝為此特地在曲江亭子設了踏青賞花之宴,廣邀高門華族的適齡郎參加,誓要為重的三子選個德才兼備、品貌超卓的王妃。
所有候選貴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太子妃家中行六的堂妹。
而幾乎是同時,隨隨接到劍南傳回來的消息,派去的人找到了當初參與毒害桓燁的醫,供出的主謀正是陳王桓炯。
第34章
長安的春意像是隨著南風傾城中。
昨日楊柳出第一片芽, 一眨眼城中已是桃秾李艷,鶯啼燕語。
二月進士科探花宴一過,轉睫便是三月三上汜節。
一場春雨過后, 齊王府正院里落花無數, 高邁踩著遍地落花穿過庭院,走到齊王的書齋門外, 看了看手里的木匣子。
平平無奇的一只黑檀匣子,不過掌大小,捧在手里卻似重逾千鈞,他清了清嗓子, 著頭皮道:“啟稟殿下……”
“進來。”湘簾里傳來齊王寒泉似的聲音——自從和鹿娘子鬧別扭,他又恢復了以前孤僻高傲的模樣,比之從前更離群索居,連豫章王也不肯搭理了。
桓明珪遞了幾回帖子名刺進來, 有兩回人都到了, 他們家殿下愣是稱病不見。
高邁打了簾子進去,桓煊正坐在書案前, 手里拈著筆管,正筆走龍蛇。
“殿下書藝又有進。”高邁稱贊道。
能不進嗎?不能去山池院, 又不出門酬酢,除了隔三岔五去宮里和兵部,就是窩在書房里, 不是習字就是打棋譜。
桓煊撂下筆, 了眼皮:“何事?”
隨即他的目落在那只小巧的檀木盒子上:“這是什麼?”
高邁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是殿下上回吩咐下去尋的胡藥,今日送來了。”
桓煊這才想起自己年前見那獵戶一大碗一大碗地灌避子湯,某天路過尚藥局順便去問了問相的醫,這才得知有一種西域來的避子丸, 藥效不比避子湯差,又不似避子湯那般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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