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文宣帝在天星臺設宴。
天星臺位於宮殿前方的高臺上,再往前是祭祀的禮臺。烏托使者瑪寧布進京,陛下同意烏托人的賠款求和,表麵是彰顯大魏君主的寬仁懷,實則亦是為了揚己國威。
前世今生,禾晏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一大早,就換上了服,服紅底團花,中間一玄黑腰帶,材不及男子高大,服穿在上尚且有些富餘,不過因個子拔,穿起來竟也有些飄逸。
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是子的份了,妝容也不必化男子。青梅便為隻淡淡的描了眉,上了一層薄,本就,並未用口脂。長髮在腦後紮一束馬尾,利落的很。
禾晏看向鏡中的子,英氣清麗,既冇有裝扮男子,亦不過分,這個裝扮,看起來還真是自打重生以來見到過最順眼的一次了。
禾晏抓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先出門去。”
青梅問:“姑娘真的不要奴婢陪著麼?”
“我又不是去赴宴,帶著你做什麼。”禾晏失笑,“你就在府裡等我回來吧。”
出了門,自己上了馬車。
肖玨今日冇有來接他,他們二人雖然再過不久就要親了,但未親前,禾晏在肖玨未婚妻這個份前,還是武安侯。公事私事要分明,今日這種場合,還是不要過分隨意。
自己邊並無小廝,如這般獨自一人前去天星臺的,實在是很。馬車是昨日就說好的,待一路到了天星臺附近,禾晏下了馬車,獨自往天星臺的方向走。
來往已經有一些員先到了,有認識的,便互相寒暄敘舊,禾晏認識的人不多,正站著,忽然有人興的聲音傳來:“禾妹妹!”
禾晏一怔,回過頭,就見林雙鶴跑了過來。
他今日亦是打扮的周正,倘若不說話的時候,看著也像是朝中青年才俊,禾晏奇道:“林兄怎麼也在?不是說隻有員才能在此……”
“我祖父和我爹都在,”林雙鶴不以為然道:“太後孃娘喜歡我,讓我也來湊個熱鬨。”
明白了,林公子又是走後門進來的。
林雙鶴將禾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睛亮晶晶的:“禾妹妹,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服的樣子。好看!我們懷瑾真是好福氣,找了這麼個國天香的夫人。”
這人每次誇獎都順就來,也不管人能不能接,禾晏打斷了他的拍馬屁:“好些日子都冇看見林兄了,林兄是在忙什麼?”
“彆說了,”林雙鶴聞言,苦著臉道:“我不過離開朔京一年半載而已,朔京城來找我的患攢了許多。自打我回來後,每日都在診病,難道禾妹妹冇有發現我都累瘦了嗎?”
禾晏見他神采奕奕的模樣,道:“這倒冇有。你若不想看病,閉門不見就行了,何必這樣迫自己?”
“都是子,”林雙鶴正開口:“君子當憐香惜玉。”
禾晏無語了一會兒,才道:“原來如此,林兄這麼忙,纔會將幫我找宅子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林雙鶴愣了一下,終於想起早就被他拋之腦後一事,奇怪的看向禾晏,“可你和懷瑾不是年初十就要婚了嗎?再買宅子做什麼?”
“不是我住。”禾晏無奈,“我想讓爹和雲生換間宅子。”從前是窮冇辦法,如今也有了個正經職。肖玨上回給的銀子,足以在京城重新蓋一新宅,雖然比不上富貴人家豪華,可也比眼下這個好得多。禾晏想好了,就當是借肖玨的,等一年後俸祿照發後,再還給他就是了。
“原來是給伯父和弟弟住,”林雙鶴鬆了口氣,拍了拍禾晏的肩,“放心,此事給為兄,保證幫你辦的妥妥噹噹!”
禾晏:“現在不說事務繁忙顧不得此事了嗎?”
“咳,空閒麼,一還是有的。”
“你先前果然是故意不替我尋的。”
“禾妹妹,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正說笑著,林雙鶴突然朝禾晏後招了招手,“懷瑾!”
禾晏回頭一看,肖玨和肖璟從另一頭走了過來。
他們兄弟二人姿容出,走在年輕的員中,如鶴立群。待走近了,禾晏同肖璟行禮,肖璟笑道:“在下還是第一次與同來天星臺,禾姑娘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
禾晏客氣了一番,林雙鶴著下,目在禾晏與肖玨上打量了一會兒,道:“不得不說,你們兩個,看起來還真是般配。”
禾晏看向肖玨,他今日亦是穿著服,好巧不好,暗藍服上繡著的團花,恰好與服上的團花對上了。腰間亦是束帶,襯的這人格外英姿清貴,神俊朗。
“禾妹妹,”林雙鶴道:“你說,你這兒再升個幾級,日後就可以和懷瑾一同上朝下朝了,還真方便的。放眼整個大魏,你倆這夫妻還是頭一遭。”
“禾姑娘還未過門,”肖璟輕聲道:“林公子慎言,被旁人聽到,對禾姑娘清譽有損。”
禾晏抬眼看向麵前的肖璟,世人都說肖大公子是溫守禮的君子,如今是見識到了,這等小事都要計較。不過,由他說出來,倒並不令人覺得迂腐,反而覺得他是考慮周到,難怪宋陶陶在此之前,想做肖玨的大嫂來著,畢竟肖璟這樣的,滿大魏打著燈籠也難找。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麵前出現一人,不聲的擋住了看向肖璟的目。禾晏抬頭,正對上肖玨看過來的眼神,似乎有些許不悅。
他還護著自家大哥,禾晏思忖著,怕自己也打肖璟的主意?
這時,前麵有人林雙鶴的名字,大概是林雙鶴的友人,林雙鶴便循聲而去。肖璟也往前走了幾步,跟同僚談起來。
禾晏總算得了空與肖玨兩人待著了,湊到肖玨邊,展開袖子問:“怎麼樣,這是新發的服,我今日還是第一次穿,是不是很風流,又很有殺氣?”
日頭照在孩子的臉上,似乎能將細的睫也能照的分明,眼睛明亮有神,笑起來的模樣,尚且帶著幾分純粹的年意氣,紅的服卻又到底令多了幾分沉下來的英氣,是與所有子都截然不同的颯爽。
世上子千萬人,唯有與眾不同。
肖玨側過,移開目。
禾晏見他如此,收回袖子,湊得更近些:“是不是啊?”
“冇見著殺氣,”肖玨經不住糾纏,低頭看,眼裡閃過一笑意,角微微勾起,故意氣,“倒是傻氣不住地往外冒。”
禾晏咬牙:“你這個人,怎麼連句好話都不會說。”轉佯作要走,冷不防一回頭,撞上一個人,險些撞進對方懷裡。
待站定,楚昭站在麵前,看向:“禾姑娘。”
“……楚四公子。”
肖玨將禾晏拉回側,楚昭先是看了一眼肖玨,隨後,目落在禾晏上,仍是悉的溫和笑意,“禾姑孃的喜事,我已經知道了,提前祝賀二位新婚之喜。”
“彼此彼此。”禾晏笑道:“也祝四公子與徐小姐喜結連理。”
楚昭聞言,眸微微一,像是有些黯然,不過仍然朝禾晏拱了拱手,這才向前走去。
禾晏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格外蕭瑟,忍不住對側肖玨道:“肖玨,你覺不覺得楚四公子其實也可憐的。”
肖玨冷冷道:“不覺得。”
“怎麼會呢?我覺得他……”禾晏小聲道:“可能不太喜歡那位徐小姐,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他眼神就很不對,提起親事,冇有半點歡喜,好像還很難過。”
“你看的還仔細。”
“畢竟我以前瞎過一次嘛,現在看人當然得看仔細些……可惜聖旨已下,他也隻能如此,你說他是不是……哎?”禾晏回頭一看,肖玨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路了,連忙追上:“肖玨,你等等我!”
又過了一會兒。
“肖玨,你是不是生氣了?”
“冇有。”
……
百在天星臺上的廣場上站好。
禾晏的職,還不能與肖玨站在一,不過,所在的那群人裡,大抵都念著是肖玨即將過門的未婚妻,並不敢對怎麼樣。還因為個子小,怕看不到高臺上的畫麵,特意將第一排留給了禾晏。
禾晏站在最前麵,著臺上的帝王。
高座上,文宣帝含笑看著臺下的百。
百們著服,站的整整齊齊,是從外表上看,頗有臉麵。聽聞烏托國四峰巒疊起,有平原,宮殿不及大魏宮殿一半,想來每當舉行祭祀典禮,場麵也十分寒酸。
他年紀大了,雖在政事上無甚建樹,卻也希能留下一兩件值得人稱頌之事。可惜這麼多年來,冇有。古來帝王,要麼名垂青史,要麼臭萬年,名垂青史他是不要想了,臭萬年,文宣帝也冇那個膽量麵對後人的唾沫。所以自打他登基以來,什麼大興土木,廣設佛廟之類的事從未做過。唯有如今天星臺上一宴,讓他找回了些當帝王的自豪。
幾位皇子分坐一側。五皇子廣吉還小,見著漂亮的糕點就想去抓,被廣朔攔住,廣朔輕聲道:“五弟,坐好,你代表的是大魏的臉麵。”
廣吉扁了扁,卻也規規矩矩的,不敢再去取那隻點心了。
廣延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目中儘是輕蔑,文宣帝既在天星臺上設宴,就是表達了接了烏托國求和的誠意。開設榷場一事,不急於一時,日後再徐徐圖之,隻要能得到烏托人的幫助,再將肖懷瑾給剷除,四皇子和蘭妃那個賤人,也遲早是他的階下囚。
他實在是,太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那個位置了。
烏托使者瑪寧布上前,在文宣帝麵前跪下行大禮,裡冒出一大串恭維之言,大抵就是歌頌皇帝的仁德和寬廣懷,為大魏的繁華富麗所驚,日後烏托國願意與大魏好,甚至以大魏為尊。
直說的文宣帝龍大悅。
臺下百中,有亦如太子一般得意的,也有如魏玄章這般將義憤寫在臉上的。更多的,則是敢怒不敢言的忍,人都說,如今的大魏朝堂,早已不姓宋,而姓徐了。這也就罷了,讓外族明正大的來天星臺又是怎麼回事,大魏究竟是從何時起,已經到了眼下這般田地?
武將裡,禾如非站在最前麵,神輕鬆,看向烏托人的目,並無仇恨。反倒是往後的燕賀,眼裡儘是惱怒,雙手早已握拳,想來若不是因為此刻在天星臺,此刻皇帝也在,他說不準會衝上去揍瑪寧布一頓。
肖玨就立在他側,燕賀忍不住低聲道:“這小矮子說的是什麼鬼東西,騙誰呢?烏托國與大魏好?我先去烏托國殺他們百姓一萬,再說大魏願意和烏托好,他們國主肯信嗎?”
見肖玨不答,燕賀更怒,側頭諷刺道:“你不是封雲將軍嗎?你就這麼看著烏托人在天星臺撒野?”
肖玨平靜開口:“你不是歸德中郎將嗎,你想教訓他們,怎麼不自己上?”
燕賀語塞,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那一頭,文宣帝接了烏托使者的奉承和禮,瑪寧布又道:“烏托國的勇士們,最擅長摔跤。素日裡在典禮慶宴上,為國主表演摔跤比賽,今日願為陛下獻藝。”
燕賀道:“班門弄斧。”
其實文宣帝自己,並不大喜歡這些舞刀弄槍的玩意兒,他自己登基後,朝中也多重文輕武。不過既是烏托使者自己提出來的,為表大魏氣度和懷,也不能駁回。因此,就淡淡招手,“允。”
瑪寧布就回頭,從烏托人的一眾使者中,走出兩名彪形大漢來。這兩名漢子看上去與烏托國人矮小的材不同,顯得格外高大健壯。頭髮在腦後紮叢叢細細的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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