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歲這一年, 是李霧評上副高的第一年。
年近而立的他,完全褪去青,五更爲英俊凌厲, 氣質也更加從容不迫。
二字打頭的年紀並沒有讓他在學生面前多麼平易近人, 相反, 他是個一板一眼且要求嚴格的教授。
課堂上會架起銀邊的眼鏡, 看起來寡慾疏離,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課的確好聽, 由淺深, 引人勝。
慕名來蹭課的外系外校學生比比皆是,可令人扼腕的是, 這位從頭到腳看起來都無可挑剔的學男神有個最大缺點:
英年早婚。
跟過他的學生都知道, 他22歲就結婚了,並且師孃大了他不止十歲。
每次接新班,都會有學生好奇問他結婚沒有,後來再作自我介紹,他都會自行補上一句“已婚”, 就差把這兩個字刻寫在額頭上。
可即便如此, 仍有鶯鶯燕燕前赴後繼,自信以爲這種不堪一擊。
直到某天, 他直接在講堂上不指名道姓地警告:
“希個別學生不要再給我發奇怪的消息了,除了拿來逗笑我太太之外毫無意義。”
簡單一句話,讓年輕有爲又帥氣專的李副教授再度登上校論壇熱門。
有學生調侃他的婚姻:這不是姐弟了吧,十多歲, 姨侄,四十歲老人,找誰不好啊, 李教授真是想不開。
也有知學生說:笑死,你們知道他老婆是誰就在這邊?
吃瓜羣衆紛紛回帖求料。
那人又回:我爸跟他老婆公司有過合作,跟他們夫妻倆吃過飯,他太太可是2c的創始人。
創始人?
大家又興沖沖去搜索本尊,從新聞消息與推送文章中挖出了李副教授妻子的最新照片,來帖子裏。
衆人驚歎:
——臥槽四十?
——這也太好看了,什麼滿配絕配頂配天仙配。
——姐姐我可以,四十歲我也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再看上面幾層跟笑話一樣撒泡尿照照自己熊樣吧。
——看履歷也是我們學校的誒,還是我大新傳的,好了,從今往後就是我的拜對象了!——發個老圖:人家郎才貌天生一對,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jpg
……
暑期,李霧從國外流回來,得了空,有時間每天去託班接孩子。
這天,他掐點來到兒園,甫一下車,就聽見老師呼喊:“岑想,你爸爸來啦——”
扎著兩個揪揪的小孩高喚“爸爸”,蹦蹦跳跳撲來他懷裏。
李霧笑著將抱高,揪了下圓潤的鼻頭。
他與岑矜的兒快四歲了,大名岑想,小名鯉鯉,長相更像父親一些。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寶珠一般澈亮,與李霧如出一轍。
將兒在安全座椅上繫牢,李霧回到駕駛座,聽見在後邊嘟囔:“李霧,我多大了可以不坐這個啊?”
他們一家三口私底下都相互直呼全名。
李霧回頭看,彎了彎脣:“十二歲。”
“啊——”鯉鯉張張小,眉尾耷拉:“還有好久啊。”
李霧說:“很快的。”
鯉鯉說:“那我十二歲向後就可以坐副駕了嗎?”
李霧想了想:“你可以坐媽媽車的副駕。”
鯉鯉嘁聲:“你問問岑矜答不答應?”
“現在嗎?”
“也可以回去再問。”
“現在吧。”
“爲什麼?”
“沒爲什麼。”
只是想他老婆了,李霧當即取出手機,給岑矜彈了個視頻。
對方很快接起,一張明麗的臉出現在屏幕正中:“怎麼了?”
李霧說:“我接到鯉鯉了,過會去公司接你。”
岑矜問:“人呢。”
李霧:“先看看我不好嗎?”
岑矜勾脣,將“好——看——”這兩個字拖長三秒,才寵溺說:“好啦,看完啦。”
李霧這才調轉手機朝向,對準自家兒。
鯉鯉扯眼皮做鬼臉:“吐了。”
岑矜對著笑:“吐什麼吐,吃壞肚子了?”
鯉鯉說:“我們班裏沒有小朋友的父母像你們這麼麻。”
岑矜:“你怎麼知道他們不麻?只是沒讓你看到。”
“好吧,”鯉鯉心想也有道理,迴歸正題:“等我不用坐安全座椅了,我可以坐你的副駕嗎?”
岑矜說:“可以啊,歡迎。”
鯉鯉瞟一眼噙笑看這邊的老爸:“那李霧爲什麼不給我坐?”
岑矜說:“鯉鯉,你想一想,如果你坐爸爸副駕,媽媽一個人坐後排是不是很孤單?媽媽會害怕。”
鯉鯉恍然大悟,眼睛瞪老大:“對喔,我還是跟你一起坐後面吧。”
鯉鯉轉念又想:“可我們兩個坐後面的話,李霧一個人在前面會不會害怕?”
平素沉穩的李副教授高聲:“當然會。”
鯉鯉皺眉看看他,又摳摳腦門:“那還是你們兩個坐前面吧,反正我一點都不害怕。”
大人的膽子怎麼會那麼小呢。
三歲的岑想暫時還無法領會,只知道,除去上班與出差,爸爸媽媽幾乎每時每刻都待在一起。
不敢一個人散步,說外面天黑,要手牽手;
不敢一個人睡覺,說容易著涼,要抱團;
不敢一個人做飯,說熱油飛濺,要互爲盾。
這不,他們又要一起出遊,說山水迢迢,容易走不路,要相伴前行。
翌日清晨,李霧就帶岑矜出了趟門。
他神祕兮兮,不言去向,岑矜好奇問了大半個路程,直到看見勝州地標,才明白過來,掃了眼開車的男人:“你要回老家?”
李霧瞥,脣角微翹:“對。”
“怎麼突然要回去了。”岑矜看看外面烈,不由瞇瞇眼。
李霧說:“想帶你看個東西。”
岑矜眨眼皮,好奇心表:“什麼,可以提前劇下嗎?”
李霧回:“到了你就知道了。”
村裏日新月異,修了不水泥路,不再顛簸難行。
李霧將車停在村委辦前,十多年過去了,這裏修葺一新,建起雙層小樓,更多年輕駐,爲這座村子帶來了新的生機。
他下了車,繞去副駕牽岑矜的手。
十指相扣已是兩人的慣作,非條件反,平常到就像心跳與呼吸。
聽見車響,悉的面孔出門迎接,岑矜稍一辨別,就認出來,了聲:“程小姐。”
孩看起來了,也更從容了。
李霧說:“該程村長了。”
岑矜彎起眼:“程村長,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哪裏,還是小村一個,”程立雪跟著笑,也問聲好,隨後看向李霧問:“李老師,證書現在給你嗎?”
岑矜疑挑眉:“什麼證書?”
李霧看一眼岑矜:“可以,不用給我,是給的。”
程立雪領他們進屋,從文件櫃高取下一隻檔案袋,又從中小心出一張證書,遞給岑矜:“這是你先生前年以你的名義給雲村捐獻的一所希小學,已於去年建,投使用一年多了,現在招收到學生一百多個。”
岑矜驚訝地向李霧,一時半刻不能自語。
李霧笑了下:“看看吧。”
岑矜斂目,再次被金額震撼,又擡眸看他:“我居然一點不知道。”
李霧說:“怎麼能讓你知道,這是我花了近三年時間給你準備的四十歲生日禮,喜歡嗎?”
岑矜捋了下頭髮,還有些難以置信:“你真是……”
若非有人在場,一定要捶捶他,再親親他,又氣又笑,恨加。
岑矜一指門外:“可以過去看看嗎?”
李霧點點頭:“就是帶你來看的。”
他拉著往外走,裏還委屈地振振有詞:“我好難啊,你太優秀太獨立了,這個不需要,那個不需要,給你買什麼都說浪費錢,直接給你錢吧又說我這人俗氣。那我攢著也沒花,只能拿來爲你行善積德了。”
岑矜冷哼一聲,想說點話嘲他下,最後卻吐不出一個字,唯有容,滿心滿眼的容。
這種容在岑矜看到小學真正的實後百倍加疊。
時值暑假,校園裏安靜無人,卻設備齊全,有球場,有跑道,兩棟赭紅小樓矗立,被四野濃綠的山川映得神而嶄新。
岑矜鼻酸,任小學的名字在視線裏漸漸模糊不清。
那是六個紅底白字:矜安希小學。
側的男孩在邀功:“學校名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人有些哽咽。
“我起的,好聽嗎?”
“有什麼典故嗎?”裝傻,明知故問:“我不是很明白呢~”
李霧把撈來懷裏,腔振出一聲笑,如山風爽朗:“也沒什麼特別的典故,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也是他從十七歲到現在的最大心願,唯一心願。
他的姐姐,他的妻子,他的畢生所,歡喜常隨,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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