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停後，宋青苒的馬車抵達了翠微山腳下。

梁睿彎腰放好腳凳。

宋青苒披上鬥篷，掀簾走了出來。

寧一他們也下了馬，將馬兒拴在樹上，一副準備跟上去的陣勢。

宋青苒吩咐道：“寧一，你就帶著他們留在山下。”

“王妃……”

寧一想起王爺出征前的代，有些放心不下。

宋青苒平靜道：“靈素真人在閉關，本就不喜被打擾，你們若是跟上去，隻怕連我都不見了。”

寧一猶豫再三，還是泄了氣，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來，雙手奉上。

“這是屬下臨出門前，老王妃給我的，說等到了北齊，再給王妃。”

宋青苒接過書信，看到信封上“吾妻苒苒親啟”的字樣後，瞬間明白了什麽。

寧一道：“老王妃吩咐了，若是王爺平安無事，南境沒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則此信作廢，若是南境傳來了不好的消息，王妃再打開不遲。”

梁睿看著宋青苒黯然下去的神，遞了個眼讓寧一住，出言勸道：“戰士在出征前寫書是很常見的事，並不代表就真的會出事，王爺隻是行事比較周到而已，他運籌帷幄用兵如神，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他不會回來了。

知道結局的宋青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配合地點了點頭，“嗯，反正我也沒打算看上麵寫了什麽。”

寧濯一定在信裏代了很多東西，包括他死後，的後路。

那個人，是不會強行把留在宣武王府的。

甚至還有可能讓再嫁。

才不要看這麽糟心的東西給自己添堵。

不看，他們之間最後的畫麵便會永遠定格在他那句“等我回來”上。

……

半山腰上紫雲觀的大門仍舊閉，和上次來並無不同。

門前積雪被仔細清掃過，青石板上的冰層被鏟除，隻留下一層薄薄的水漬。

宋青苒踩過青石板，站在道觀大門外，仰頭看了眼上方牌匾上規正的‘紫雲觀’三個字。

這時，大門緩緩從裏麵打開。

上次攔的小道探出腦袋來，似乎是確認了客人已經抵達山門，他才手，把兩扇大門往旁邊推開。

最後走了過來，對著宋青苒道了聲請。

宋青苒回頭，看向梁睿，“大師兄，我可能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要不你先下山，去送送二師兄。”

梁睿站著不，素來沉著的麵容上，出現了慌。

“小師妹，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宋青苒忽然調皮地眨眨眼，衝著他笑，“我想讓靈兒，想讓二師兄都活過來呀！”

“什麽！”梁睿先是一頭霧水，隨即想到了別。

“小師妹，人死不能複生，哪怕是師父那樣有通天本事的人，沒了就是沒了，生死回不可逆轉，你不能……”

“大師兄。”宋青苒打斷他的話，“你若是不想下山，可以在這裏等我，但是，不要阻止我，可以嗎？”

梁睿很難讓步，可一對上小師妹祈求的雙眼，他隻好咬咬牙。

“除非，裏麵的人對你無惡意，否則，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宋青苒嗯了聲，“那我進去了。”

梁睿站在外麵，目送著宋青苒的背影消失在大門，直到大門重新關閉。

“真人已經等候您好些時日了。”領路的小道邊走邊說。

宋青苒有些過意不去，“抱歉，如今的時節，到大雪封山，路不好走，讓真人久等了。”

說話間，二人來到靈素真人的住。

小道見靈素真人還在打坐，遞了個眼神給宋青苒，示意不要出聲打擾。

小道離開後，宋青苒走到遊廊下的凳子上坐著，直到靈素真人打坐結束，帶去了那個人的房間外。

“想明白了？”

屋裏的聲音，相比較上次已經虛弱下去一大半。

敢不明白麽？

宋青苒隻恨上次沒有直接殺了屋裏的人。

那樣，就不會收到靈兒和二師兄死訊。

“我……要怎麽做才能殺了你？”

屋裏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你是個聰明人，早該想到，你殺不了我，我沒有生命，隻是寄宿在人偶裏的一縷意識罷了。但我是未來的你，有你，才會有我。”

宋青苒口一震，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所以，殺了你的辦法，其實是我……”

“對，沒有你，就沒有我。”

言外之意，要殺那個人，就得先殺自己。

宋青苒皺起眉，這怎麽聽著跟邪教似的？

屋裏人似乎穿了的心思，語氣溫地緩緩說道：“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現在就回南涼，畢竟你終有老去的一天，等你壽終正寢，這個世界仍舊會重來。”

“隻不過，我創造出來的機會隻此一次，下一個你，未必會遇到下一個我。”

宋青苒咬咬牙，“我從來沒有過自戕的念頭。”

天知道為了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做了多努力。

屋裏人莞爾，“無需你手，隻要你想見娘親的信念足夠強，靈素真人便能幫你。”

“我還剩三天時間。”

屋的人道：“你若是沒想好，還可以再考慮考慮，如果最終你選擇留下，我也會尊重你。”

宋青苒滿心糾結，腦子裏一團麻。

像將死之人的回返照那樣，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好的，壞的，糟糕的，歡樂的，一腦湧進來，使得頭疼裂，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一直呆坐到黃昏時分，宋青苒才目虛晃地抬起頭，“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回到過去的功率是多？”

屋裏的人回答，“百分之九十。”

難怪上次屋裏的人會說隻要殺了這個bug，馬上就會重啟。

宋青苒到現在才想明白，世界循環有一個必不可的先決條件，那就是和鬱霓裳，都必須終結生命。

鬱霓裳已經不在了，現在隻剩。

們母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屬於“外來者”。

而鬱霓裳死在實驗室炸之前，會讓下一次循環的時間提前到七歲之前，鬱霓裳還沒開啟實驗室的時候。

但這些，需要在改變一切的這縷意識消散前做到。

“我明白了。”宋青苒深吸口氣，“我現在就去找靈素真人。”

到靈素真人住的時候，宋青苒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很奇特的熏香味。

正想開口問，靈素真人已經先一步道：“屋裏的香，是為王妃準備的，你無需做什麽，進去睡上一覺即可，不會有任何痛覺。”

宋青苒心思微，“那我是不是還能再醒來？”

靈素真人淡笑著搖搖頭。

宋青苒一咬牙，推開門，躺上鋪了墊的竹榻。

熏香的催眠效果很強，宋青苒躺下沒多久，眼皮就越來越沉，腦子裏的一切思緒都好像被格式化了。

於的求生本能，掙紮了一下，但最終，隻剩一句沒罵出口的話——

寧，老娘豁出命來找你了！

——

與此同時，南境戰場，帶兵夜襲敵營的寧濯正和對麵大將打得不分伯仲。

忽然之間，他似有所般，偏頭看向了北齊方向。

也正是這一分神，對方手中的刀直直刺了過來，刀尖穿過他藏在懷裏的小紅花，也直直穿過了他的骨。

他無知無覺般，隻是對著那個方向呢喃了一句，“苒苒……”

隨後，轟然落下馬背。

染了的小紅花掉在地上，很快被馬蹄踩雪地裏，消失不見。

——

“阿，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回鬼醫穀嗎？苒苒還沒醒來。”

“相公，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現在回去。”

“可是，苒苒……”

“我明白，我會讓苒苒醒過來的。”

宋青苒的耳邊出現了這樣兩個聲音。

男子滿心焦急，子冷靜而堅決。

都很悉。

宋青苒：“？”

起猛了，好像聽到媽媽的聲音了。

不對不對，明明是跑去紫雲觀找靈素真人，最後被忽悠得躺到了一間熏著奇怪熏香的屋子裏。

然後就……

晃了晃腦袋，恍惚間想起來，自己早上跟著宋青雲爬樹，不慎摔下來陷了昏迷。

所以真的回來了？

而現在，是鬱霓裳見昏迷，覺得時機已到，準備回鬼醫穀開啟實驗室的時候。

猛地睜開眼，宋青苒看向子的背影，聲音虛弱地喊了一句，“媽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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