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嚴國坐在車上沒下車,但不知怎的突然想來一支煙。
他隔著車窗,煙霧渺渺,看著窗外的豔,看著三秋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驕傲的像隻小孔雀。
那份因為那些海報和相片帶來的生疏,仿佛突然在消失無痕。
他也好似突然被人從一場又一場腥死亡織的噩夢裏拖回了這個眼普照的人世。
嚴國想,或許有什麽東西在那一刻悄然發生了變化,不過他並沒有深思。
【關於兩個世界】
接下來幾年,三秋的名聲越來越響亮,起初像個拚命三娘,幾乎全年無休,不是拍戲,就是在準備拍戲,經常不見人影。
聽說因為演不好一個角,不能很好地詮釋出人的狀態,被導演罵哭過。
但回頭自個兒一抹眼淚,咬著牙一邊念叨要雪恥,一邊點燈熬夜地啃劇本。
也聽說曾有一些人追求過,也試著接過幾個,但每一個都無疾而終,事後跟家裏人說,總覺得好像差了點兒什麽。
似乎把自己活一副瀟灑任的樣子,唯心主義,樂就好,合則聚,不合就一拍兩散。
的人生態度和許多人都不太一樣,聽說秦家那位小姑姑秦淮珍曾勸過三秋幾回,但三秋總是嘻嘻哈哈。
偶爾會說:“我覺得人這輩子又不是隻有結婚生子,我也可以經營事業啊,做我做的事,至於那些人,他們是好的,當朋友還行,可如果做夫妻,總覺會很難的。”
“我不想將就。”
秦家也算是開明,沒再強求,兒孫自有兒孫福,讓自己折騰吧,況且確實每天都過得高高興興的,生活很充實。
但或許是因豔名在外,漸漸也傳出幾分花心風流的名聲,那對於一個人來講並不是什麽好事兒。
起初生過氣,但後來也就想開了。
“花心個屁!我還是個清白大姑娘呢,我哪兒花心了,我怎麽不知道我哪兒花心呢?”
“算了算了,理他們幹什麽,一個個看熱鬧不嫌事大,我是傻了才跟那種人置氣。”
獲得很恣意,的世界是鮮花掌聲,是人間繁華。
與之相比,嚴國這邊卻是槍與織,是生與死的界。
沒有任何一場功是容易的,軍功獎章全是用鮮生命換來的。
他們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但嚴國其實有個從未向任何人提起。
三秋出演的所有電影他全部看過。
每次幾經生死空閑時間,他都會去買一張電影票,熒幕上的人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可看著神氣活現的模樣,他的生命好似在跟著一起蓬煥發。
那是罕見的,他很有的,得以息的時刻。
而當曲終人散,一場戲落幕,走出電影院那一刻,他就又是嚴國,無堅不摧,堅毅冷峻,正經嚴肅的嚴國。
好像沒有任何弱點,沒有任何肋,能化利刃,能作堡壘,能保家衛國,也能為他人遮風擋雨的嚴國。
【關於犧牲】
原本他們走並不頻繁,細數下來,這些年他們見麵的次數並不多,並且每一次都會有其他人。
隻除了個別幾次是私下偶然遇到的。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三秋突然開始接近他,那份接近來得沒頭沒腦。
有時會一臉嫌棄地對他說:“你怎麽總繃著一張臉,總像是在不高興一樣。”
又或者:“你早上不吃飯?你胃得了?”
起初嚴國表麵鎮定,但其實心裏有點不知所措。
但慢慢時間久了,好像也就習慣了。
其中有件令他印象很深刻的事。
他一位戰友犧牲了,他親自去鄉下送回骨灰盒,以及國家發放的恤金等補助,還有戰友生前留下的勳章。
一個活生生的人,最後留下的也不過就隻有這麽點東西。
可戰友家裏,媳婦,孩子,仿佛天塌了一樣。
那天他渾渾噩噩地開車回到住樓下,遲遲沒下車,坐在車裏煙了一支又一支,不知不覺天黑了,他臉上沒什麽表,也說不上傷,更談不上悲痛。
像他們這種人,早在走上這條路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預想過自己的結局。
無非就那麽三個,一,死了,犧牲了,為國捐軀了。二,到了年紀,退伍轉業了。三,表現優異,持續生前,繼續留在部隊,逐漸升遷。
嚴國總共寫過十四封書,每一次拿起槍之前先準備好自己的言,他很平靜,當一件事在心中反複強調反複準備等待降臨時,就算它真的發生了,也算不上什麽意外。
——不過是理之中。
但不知怎的,那一天他心罕見地消沉了,心裏空落落的,腦海也一片空白。
直至“咚咚咚”的幾聲。
“你在幹嘛呢?”
昏黃的路燈已經亮起,昏暗的線從後灑落,穿著一家長風,紮著一條紅圍巾,蓬鬆的長卷發自然地披散而下。
嚴國愣了愣,才掐滅香煙,搖下車窗問:“你怎麽在這兒?”
十分自來,繞到副駕駛,直接就開門上車,卻因車裏厭惡太大,嗆得直咳嗽,嫌棄地拿手在麵前扇扇,又趕把那側的車窗玻璃降下來通風散煙。
說:“民跟我做了十張海報的易,聽說你心不太好,所以我就來了啊。”
一副很理直氣壯的語氣,似乎這很正常,然後又看了他幾眼,稀鬆平常問:“吃飯了嗎?”
嚴國下意識地搖搖頭。
三秋眉梢一挑:“天大地大沒有吃飯大,四冬最近在長水路那邊發現了一家很好吃的店,走,快開車,我帶你去,正好我也沒吃。”
嚴國按了按眉心:“我累了,抱歉,我想回去休息了,車鑰匙給你,你自己去。”
“可是我沒帶錢。”
於是他又掏出錢夾遞給了。
三秋:“……”
咬牙瞪著他,兇地瞇起眼:“你可別後悔,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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