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恍然大悟。
那不就是......小寶看夜尊的眼神麽。
換而言之則是兒子遇到了爹。
卿重霄一臉複雜地看向了楚月,或是明白自家殿下為何對葉姑娘邊有男兒的事多是抱有掉以輕心的態度了。
左右不過是多個兒子的事,有何大驚小怪的呢?
“給你留了飯菜。”
楚月無奈地看向炎主,心則在擔憂這廝日後該怎麽生存。
小八則把留下的飯菜送給炎主。
炎主吃得津津有味。
等他吃完,又是一聲:
“葉楚月!!”
“嗯?”
“我要走了,炎殿給你好了,你不要想本座。”
“好,不想。”
楚月老老實實地回答,卻迎來炎主的一頓瞪眼,氣得炎主眼睛紅了好大一圈,還鬱悶毒氣地扭過頭看向別,好似等著人來哄。
他算是被老天追著喂飯的修煉奇才,解除心魔,突破到通天境,已不能繼續留在海神界了,等到子夜,會和這群雄薈萃的上界之尊們,離開此地,去往更高。
但對炎主而言,海域一戰雖改變了他,但去到上界,不過是換個地方找死。
今日一別,說不定就是天人永隔,兩界。
“日後,照顧好自己,好好地活著。”楚月又道。
三言兩語且輕描淡寫的關係,就讓炎主亮了雙眼。
“好吧。”他低著頭故作不在意地回。
這時,宗門外來了一群客人,除了孤月海盜團、華清九幽等友宗外,還有部分從遠道結伴慕名而來的修行者,自天驕山與楚月相談。
“楚爺姑娘海域一戰,驚豔四方,吾孤月傭兵團,日後願誓死追隨姑娘。”
孤月傭兵團的兵長獨眼狼帶著烏泱泱的人群弓腰抱拳道。
“能得諸位相助,是我的榮幸,海域之上,諸位與我並肩作戰同生死,他日便會共富貴,在座諸位,都是我葉楚月的貴人,恩殊榮,此生不忘!”楚月大大方方地作揖道。
“哪是什麽貴人,我等都是人,大字不識幾個,早些年還等過殺宰羊的獵頭屠夫,如今也都是一群亡命之人互相取暖,尋求些兄弟仗義之的藉罷了,楚爺言重了。”
獨眼狼這般說完,側眸看向炎主,流出了深意,忽而說道:“世人皆歎炎主並無淩雲誌,我道炎主是鴻鵠命,時間證明一切,當真如我所說。”
炎主迷茫地看著首領。
他啊,最討厭沒有邊界的陌生男人了。
還是個不修邊幅的糙人。
“老炎主當年隕落,是我海神界之憾,老炎主生前做了不善事,有一回我孤月傭兵團險些全軍覆沒,還是路過的老炎主施以援手,方才能孤月海盜團有這東山再起之時,正是救命再造之恩。”
“世有差錯,能和楚爺,炎主二位在海域共同而戰,是我幾世修來的福。”
說吧,帶著孤月海盜團的人跪在了炎主的麵前。
炎主呆訥。
獨眼狼拱手低頭,刀疤紅猙獰的臉龐,皮黝黑,目也不夠清澈,像是一頭兇神畢的猛,說出的話語,卻像是發自肺腑的真流。
“老炎主之恩,未能及時報答,就聽聞老炎主戰死的噩耗、”
“這是兄弟們心中的憾。”
“這些年來,孤月海盜團的弟兄們,不是沒想過去找炎主你。”
“但吾等都有自知之明,一群亡命屠夫,混跡海域,都不是什麽有頭有臉的人,原想在整個海神界混出一番績,出人頭地後提著好酒好菜去見老炎主的獨子。”
“但很可惜的是,這麽多年過去,弟兄們還是這樣半生不死的海盜團,沒績,也沒出息,更無臉麵去見炎主了。”
“恰逢這個機會,然炎主你將要去往上界,弟兄們這一跪,你值當。”
“虎父無犬子,炎主你出現在海域時的時候,我等還以為看見了老炎主年輕時的風采。”
炎主聽著這些話,看見獨眼狼和海盜團員飽經風霜的麵孔和眼睛裏出的敬重,心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樣,就連靈魂都隨之而震,凝聚為嶄新的力量,似衝破頭皮,凝為實質。
原來——
這便是葉楚月說的宗耀祖。
不是為了一個虛名。
而是最純粹的衝和拿命去搏的信仰。
他仿佛知道了,父親當年為何要那麽做。
心有大義,馬革裹,舍生取義。
古往今來,皆如是!
“你說的,是真的?”炎主不自信地問。
“千真萬確,絕無虛言。”獨眼狼鏗鏘道。
炎主下意識便急急忙忙地看向了楚月。
見到楚月點了點頭,他渾便才鬆弛下來,清俊的麵龐,展出了孩般的笑。
“謝謝。”
炎主扶起有些懵的獨眼狼。
正在獨眼狼要說話的時候,就見炎主掏出了一個讓星雲宗弟子都頭皮發麻的簿子,獨自寫了會兒,便將簿子遞給了獨眼狼,“寫吧。”
獨眼狼迷茫地接過了簿子,低頭一看,僅剩的一隻眼睛寫滿了驚。
隻見簿子上詳略有當地記錄了自己在海域一戰一夫當關不懼權貴的氣回腸,然後期待著獨眼狼在見證人的那一行寫下自己的名字。
獨眼狼是個孤兒,闖江湖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遇見這般讓人費解的棘手之事。
雖說是疑,但在片刻後就利落灑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嫿。
炎主瞧見名字,滿腦子的疑。
堂堂魁梧九尺男兒,這樣一個名字,倒是詭異。
獨眼狼眉眼溫笑著解釋道:“柳嫿是我的妻子,早年間中毒就撒手人寰了,膽小,怕孤獨,我尋思著自己一介孤兒沒個名字,就延續的名字,就像是延續的生命。”
“抱歉。”炎主愧疚不已,不自在地說。
“無妨,左右我還是太醜了,若生得好看些,就沒人疑了,怪我自己。”
獨眼狼笑著出了一排牙齒。
他想要讓世人記住自己的妻子。
就像是......
楚爺想讓雲鬣名揚四海。
都是蕓蕓眾生裏相同又不同的執念罷了。
楚月側目,多看了眼獨眼狼柳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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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4張五步吃口飯,十步殺一人
第2634張五步吃口飯,十步殺一人
“你不醜!”
炎主連忙反駁道。
獨眼狼目深邃地看著他。
“我爹說過,對妻子好的男人,都很俊。”
炎主說得有板有眼,卻獨眼狼啞然失笑。
這份赤誠清澈,更人刮目相看。
“老炎主的話,那便是真理。”
獨眼狼說著說著便笑了,笑著笑著眼睛便泛起了紅。
楚月看向炎主的時候,炎主正在抬眸天,好似通過這斜染的瓊雲,遠眺被自己落在舊時裏麵目慈祥的父親。
恍然間,才知曉自己鬱結於心,畫地為牢,浪費了太多年的時間。
他暗藏起目裏的悲涼和忐忑,緩緩地低下了頭。
“想家了?”
耳側,傳來了溫和的聲。
炎主扭頭。
映眼簾的,正是那眼睛像貓一樣,命似有九回生的姑娘。
屠薇薇肩扛大刀,咧著笑,“我心好和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吃飯,不妨,一試?”
炎主頗為凝滯地眨了兩下眼睛,才回:“好。”
不多時,這夕西下的天驕山上,就見那俊男佳人,毫無形象地捧著兩個原是用來盛湯的巨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飯。
每一口下去,從腔食道再至腸胃都得到了難以形容的滿足。
這讓炎主仿若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般,眼睛裏陡然流轉起了。
這方法得到的痛快覺,比曾經千千萬萬回的尋死可要好太多了。
“好吃嗎?”
屠薇薇問。
“好次!”
炎主大口吃飯,咬字不清地回。
屠薇薇歪著頭,瞇起月牙似的眼睛粲然一笑,不期然地說:“吃飯,可比殺人有意思多了。”
若能五步吃口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那當然是兩相其的絕佳衡量之法。
“對了。”
炎主放下巨碗,拿出了眾人悉的簿子,執筆寫下了幾行字便一道給屠薇薇。
屠薇薇看了過去,臉驟然發黑。
卻見上方寫的是:
今日食飯一鍋,勸得殺人屠薇薇一次。
......
屠薇薇角了好幾下,在炎主目真誠的注視之下,忍著手撕這廝的衝,於簿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怒到字都有些歪歪斜斜的。
炎主收下簿子,胃口更好。
屠薇薇甚是鬱悶,咬牙切齒地啃著米飯。
楚月見狀,無聲一笑。
“娘親,燈會,有燈會,我們去看燈會嘛。”
小寶抓住楚月的手晃了好幾下,滿目的期冀猶若煙花。
“好。”
楚月低低一笑,金眸映暗紅的晚霞,溢出了母親的溫。
小乖則去喊了夜墨寒。
“夜尊哥哥,陪小乖去玩嘛。”
夜墨寒輕點了點頭。
一行幾人便要去燈會。
“大哥,我也去,我也去......”
寧夙就要跟上,卻被蕭離提著後脖頸直接提袋子般拖走了。
其餘想要去燈會的弟子,都被蕭離、夜罌二人,以雜七雜八的理由給攔住。
許予瞅著這一幕,饒有深意地看向了夜尊頎長高挑難掩貴氣的影,腦海裏卻浮現起了那日在永夜領域月族區看到的狐貍麵男子。
好似想到了什麽,指尖沁著涼意,微微地,閃過一道而不得的痛。
“燈會好玩,我最喜歡去燈會了。”
段清歡邀伴前去祁連山的燈會。
弟子們群結隊,隻是還沒離開天驕山,就見一道影,手執長劍攔在了下山的口。
“老許?”柳霓裳疑不已。
弟子們麵麵相覷,皆是不解。
“浪費食者,罪該萬死。”
許予垂眸低眉,一字一字冷聲喝,周迸發的殺意讓山上山下的弟子和師長俱是瞠目結舌的。
“食來之不易,在遙遠的遠古時期,人族被稱之為最下族,毫無人權可言,被族奴役,遭了長達數萬年的摧殘。如今,諸位食無憂,應是永記當年之苦,飲水思源莫忘本,連食都能浪費的人,談何大義,談何江山天下事?”
“許某作為真元境師兄,豈能對爾等遭人恨的行徑視無睹?”
許予一番話下,說得弟子們愧難當,麵紅耳赤,無不是低頭把剩下的飯菜吃飯,無不是幹勁十足,且再沒想去燈會的意思了。
“師兄莫惱,我們吃便是。”弟子吳桐勸解道。
“嗯。”
許予收起了無比鋒銳的寶劍,指緣休整幹淨潔白如瓷的手,輕了襟裏的九尾小崽,轉過去,一步一步消失在山上覆下的晚間雲海裏,影被拉得很長,這初夏時分的他,竟有幾分不勝寒的蕭瑟和落寞。
“許師兄,怎的孤獨如狗?”明俠眉頭皺,疑地問。
“還是老老實實吃完吧,都像炎主和屠師妹學習。”
章瓷幹咳了聲。
柳霓裳著湮滅在雲海和霞裏的許予,張了張,言又止。
半晌,提著兩壺酒跟去了無人,用胳膊肘撞了撞許予。
“來,喝一口?”
“你酒品太差,不跟你喝。”
許予疏離冷淡地道:“你若有葉師妹五分的酒品,也不至於滿宗門都沒人與你同飲酒。若為愁喝,且不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沒什麽喝的。”
“怎麽,怕酒後吐真言?還是怕喝酒誤事,與我不可描述?”
柳霓裳斜靠過來,眉梢輕挑起,好笑地看著許予。
自宗來,最喜揶揄這開不起玩笑的許師兄了。
“試試看,這是我見過最烈的酒,保證讓你痛快消愁。”柳霓裳引道。
許予低頭看去,有一容。
“喝了,會忘掉嗎?”
他剛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是失言了,擰著眉瞪向柳霓裳。
“行了你了,連炎主那個傻子都能看出來,又不是什麽之事,還藏著掖著不肯說,我還能不知道你嗎?”
正在吞飯的炎主,忽然瞪起眼睛,一臉認真。
屠薇薇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