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允臉鐵青，正要親自上前，蔣弢忽然從高桓面前走了出來，朝著高允行了一禮，說道：“長安不可失。大將軍若執意要為難大司馬，則大司馬不了要得罪了。”

他說完，轉向高胤。

“敢問將軍，大軍開來長安，糧草可是囤于上倉？”

高胤一怔。

“向來軍隊要攻長安，囤積糧草之地，或擇上為倉，或擇阜安為倉，取其馳道與長安相連，路途平坦，日便可送到之利。”

蔣弢侃侃而談，神中毫不見懼。

“實不相瞞，大司馬此次回兵，赴潼關戰慕容替前，為防長安有失，已是有所預備。就在方才，我來此之前，得報將軍此行所攜的夠這十萬人馬食用兩個月的糧草庫，已被取下。方才我是見將軍深明大義，便也不提此事。想著人將糧草庫完璧歸趙便是。”

他又看向高允。

“大將軍，你若強行要取長安，我敢擔保，糧庫便會焚于一炬。我料這里，士兵最多也就只帶三四日的口糧。失了糧庫，大將軍縱神勇蓋世，又能堅持到幾時？”

他邊含著微笑，不疾不徐地道：“長安守軍雖不如大將軍之眾，但大將軍想在三四日破城，怕也沒那麼容易。”

高允大怒。

他是常年帶兵之人，豈不知糧草之重？拔劍就要刺向蔣弢。被高胤一劍格開，正要派人飛馳去往糧倉查看究竟，見一個士兵已經從外急奔而，一臉驚惶，奔到近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喊道：“高將軍，不好了！糧倉守軍方才來報，說遭遇了大隊人馬的襲，不敵失陷！”

高桓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蔣長史！我姐夫原來還有如此安排！你竟連我也瞞！”

高胤面怒意，猛地轉頭，盯了一眼蔣弢和樂不可支的高桓，又慢慢轉向高允，咬牙道：“叔父，我高家效忠朝廷，歷年東征西戰，如今這一支，乃最后所剩之人馬。你借太后之名，奪我兵權，倘若將軍隊折損在了這里，我日后如何向伯父，向高氏歷代家主代？”

他神冷，橫劍于，一字一字地道：“我乃高氏家主。太后旨意，在我這里無用！叔父你若再以勢人，休怪我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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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允怒極，偏糧草命脈被人掐住，一時無計可施。正僵持著，突然，聽到后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子的聲音。

“叔父，阿彌這里有阿耶的一封親筆手書，道見信之日起，高氏家主易位，由叔父取代大兄執掌。見手書，如見阿耶本人。”

眾人齊齊轉頭，看見轅門之外，神竟站在那里，后是幾個隨從。的手里，托著一封書信，雙目著眾人，神自若。

一時間，高允、高胤、高桓，蔣弢等人，全都吃驚無比。

“阿姊！你怎會在這里？”

高桓終于反應了過來，嚷道，朝奔了過去。

“還有這信，怎生一回事？”

神笑道：“我先前被郎君派的人接出建康，去往義。當時心里便覺得不妥，奈何乃是郎君之意，我也不好違逆，只好上路。不想行至半路，竟遇到了阿耶。阿耶說他知道朝廷之變，急著想趕回來，但又打聽到了阿娘的下落，猶豫不決，恰好遇到我，便寫下此信，派人送我到長安，代他傳達意思。”

高桓嗔目結舌。心里總覺得面前的這個阿姊有些古怪，不像是自己所知的阿姊。但是要他說出哪里不對，他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呆呆地看著阿姊從自己的邊經過，走到高允面前，將信奉上，道：“叔父，這便是阿耶的親筆手書。道高氏家主之位，改由叔父繼任。請叔父過目。”

高允如墜夢中，下意識接過那信，打開，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盯著上頭那悉的出自高嶠的筆跡，努力抑著心中油然而起的激之，抖著手，將信遞還給神，道：“阿彌，拿去給你大兄也看一眼。免得說我欺他。”

那神恭敬應是，走到了呆若木的高胤面前，向他見禮，隨即將信遞了過來，用滿含著歉意的語氣說道：“大兄，實在是對不住，一切都是伯父的意思。伯父說，他想來想去，覺著高氏家主之位，還是由叔父繼任，更為妥當。”

高胤慢慢接過信，看了一眼。

只消看上第一眼，便認出了來自伯父的筆跡。

千真萬確，這是伯父的手書。

他到渾發涼，心頭一片茫然。覺得事仿佛哪里不對，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僵立著時，高允的一個副將已經出列，對著營中將士揮舞著手中那信，高聲呼道：“高相公的命令！即刻起，高氏家主易位！由大將軍高允繼任！爾等將士，全部聽令！”

這副將喊完，便帶著自己同來的人，向著高允下跪，又高聲歡呼。

高允在廣陵軍里，聲亦是不低。這當中，不都是他的舊部，又有高氏親自送來的高嶠之命，何人不尊？漸漸地，營野里的廣陵軍全都跟著歡呼，發出的聲浪，直沖云霄。

“拿下高桓和這蔣弢！”

高允臉上笑容消失，立刻下令。

頃刻間，士兵團團圍上，□□手列陣，舉起弓箭，將人困在了中間。

“阿姊！伯父怎麼可能會下如此命令？我不信！一定是他弄錯了！他在哪里，我親自去見他！”m.166xs.cc

高桓一臉的不敢置信，沖著那神高聲發問。

神嘆氣：“六郎，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我起先也是。但阿耶怎會弄錯？阿耶的命令，我不敢不從。你放心吧。等郎君撤兵回來，我會向他好好解釋的。”

高桓又是茫然，又是憤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胤終于如夢初醒，立刻上前阻攔。

高允道：“只要糧庫無事，我不會拿他們怎樣的。你還是帶人，去奪回糧庫。”說完，命手下傳令即刻整隊，預備發兵。

……

才不過半天的時間，平日訓練有素的廣陵軍士兵，便列陣離開營房，發往了五十里外的長安城。

沿途居民，早已逃亡一空，全都城被庇護了起來。

黃昏，正當殘如的時分，高允率領大軍，開到了長安城，駐扎在了城外。

他知道長安城必定早有準備，防守嚴。接下來要打的，絕不會是一場容易的戰斗。

糧庫雖還未被燒毀，但沒有奪回之前，后路便沒有保障。

他必須要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對自己就越不利。

雖然已到城外，但他不會立刻下令攻城。除了天即將黑，不適合攻城之外，他將數量遠遠過對方的大軍提前開來，對方見識到己方的嚴盛軍容，圍而不攻，這亦是給對方守軍施加力的一種攻心戰。

當夜，高允命士兵困了長安城一夜，分撥，不停地喧嘩造勢，到了第二天的清早，命全埋鍋造飯，飽餐一頓之后，東方曉白，便調撥軍隊，在城門之外嚴陣以待，預備攻城。

孫放之早嚴陣以待，命城門閉，自己親自到城頭督戰。

高允著一匹高頭戰馬，戰甲雪亮，橫提大刀，左右分路，他驅馬來到城頭之前，沖著城頭高聲喝令，命孫放之打開城門。

孫放之神沉，一語不發，命排兵向下箭。頃刻間，城頭箭簇如雨，見高允被迫后退了數丈，哈哈大笑，正要下令繼續放箭，忽然驚住了。

只見城門之外，幾個士兵抬了一張帶著幕簾的坐輦上來，靠近了些，那坐輦停下，從里面彎腰下來一個子。

他一眼便認了出來，子竟然就是大司馬夫人高神！

他急忙命士兵停止箭，高聲道：“夫人！你怎會在此？”

那高神揚聲道：“孫將軍！我是來勸你打開城門，暫時出長安的。這不但是朝廷的意愿，亦是我阿耶的意愿。何況我叔也無惡意，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只要你出長安，我叔父對朝廷有個代，郎君那里，絕對沒有半分影響！我一心只想化干戈為玉帛，等郎君打完仗回來，無論何事，只要有我在，我便會替他和太后轉寰。我是出于對郎君的一片關。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因誤會和朝廷生出嫌隙，更不愿看到長安城外，今日流漂杵。”

“我是何等人，說話是否算數，孫將軍你再清楚不過。請將軍相信我！”

了鬢發，作嫵。

孫放之詫異萬分，驚疑不定，矗在城頭之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城頭上的守軍，有不都是從前從義跟來的，對大司馬夫人極是敬重。忽見竟親自來勸降，呆若木，不知所措。

孫放之更是為難無比。

對這個親自趕到長安的自己和士兵們極是戴的夫人的要求，此刻該如何應付，實在是他頭痛。

“孫將軍，難道你竟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城下那高神，又喊了一句。

他定了定神，正要回答，突然，聽到城外那片野地之上，傳來了一道長長的，震人耳鼓的虎嘯之聲。

這突如其來的虎嘯聲，震人心，更引得無數戰馬嘶鳴，聲此起彼伏，喧囂一片。

城頭上和城門外的士兵，神各異，紛紛掉頭，循聲去。

“孫將軍！勿信子所言！乃旁人易容假扮，非我阿妹！我阿妹在此！”

伴隨方才那一陣虎嘯和戰馬的恐懼嘶鳴之聲，孫放之抬眼眺，被映眼簾的一幕給驚住了。

一只白虎，姿矯健，如閃電般，穿過城門之外的陣列奔馳而來，姿宛如一道劈開水波的利刃，兩旁將士，紛紛避讓，迅速地讓出了一條道。

高胤和一個子，隨那白虎，縱馬穿過陣地，朝著城門方向而來。

端坐在馬背之上，貌無比，雙目因了趕路的緣故，更是亮得宛若兩片秋水波。白虎蹲在了的腳邊，風掠的長發和袂，直人疑心仙姝落世。

高胤將扶下了馬。

雙足落地之時，仿佛因為過于疲累的緣故，子微微晃了一晃。就在近旁所有人都不自生出想去扶一把的念頭時，已是站穩了腳，隨即，在周圍無數目的注視之下，著前方，邁步而來。

“叔父！是我！我帶來了阿耶給我的虎符。全部將士，立刻撤兵！”

走到驚呆了的高允的面前，一字一字地說道。說完，微微偏頭，看來眼近旁那另一個已經臉大變的自己，冷冷地道：“倘我沒猜錯，此名慕容喆，乃慕容替的胞妹，擅易容，能模仿筆跡。”

“叔父，你不但被太后利用，亦被這鮮卑子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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