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
是增援的人變多了,不然就算他想死在戰場上,這一別城的門也不會開。
沉浸在戰事裏,他已經一整日滴水未進,眼看著大局已定,隻剩一些零碎的敵軍還未清剿,李景乾翻上馬,開始往回走。
路上遇見不往城裏支援的分隊,李景乾攔下一支問:“後方狀況如何?”
那百夫長笑著就答:“將軍放心,一切都井井有條。”
缺兵缺糧,後方不一團就不錯了,怎麽還會井井有條?
李景乾不信,策馬就往營地的方向飛奔。
樹木錯後移,平曠的營地驟然出現。
原先灰蒙蒙的帳篷旁突然多了幾百頂嶄新的帳篷,陳列整齊,出便利,炊煙自各個地方飄出,與濃厚的藥香混在了一起。
攻城傷的士卒數目極多,但竟難得地沒有,不知哪裏來的大盛村民們在照顧傷員,還有百十來個大夫在傷病的帳篷間穿梭。
飯好了,不是稀粥,是結實的饅頭麵點和黍飯,走近看一眼,還有些新鮮的兔。
李景乾怔忪地站在原地,一時間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但下一瞬,江大就從裏頭衝了出來。
“將軍!”他興地喊,“我們是不是要贏了?”
被他一撞,肩膀有些痛,李景乾緩緩回神:“差不多了。”
“太好了!”江大歡呼不止,將消息傳下去,整個營地裏的人都跟著好。
胡山也出來與他拱手:“將軍辛苦,先去主帳裏歇一歇。”
“糧草的問題解決了?”他問。
“解決了。”胡山答,“連藥材和大夫都一並解決了。”
遠離大盛出來作戰,對他們而言最大的不利就是各種補給跟不上,先前打西韓的時候,就有不士兵因為缺乏藥材和大夫而死於輕傷。
每每想起當時的慘狀,將軍都會自責不已。
但現在好了,藥材一車一車地運來,糧食也補上了,將士們都吃得飽飽的再去城裏拚殺,自然士氣高漲。
瞧見將軍眼疑,胡山唏噓地道:“屬下一開始也想不通,此地離大盛如此之遠,在邊境咱們都沒得到的糧餉,到了這裏怎麽反而來了這麽多。”
他說著,將那枚印鑒出來遞了過去。
李景乾接過來,滿眼莫名的翻看,卻在看清底上刻字的時候微微一震。
尚書省寧朝印。
斯斯文文的楷,與四周的風沙和鐵鏽格格不,但他怔然地看著,仿佛看見那筆直的背脊從深深的刻印間立了起來。
追加軍餉不是什麽容易的事,要花許多功夫才能說服淮樂殿下。
用國庫裏現有的銀子和糧食需要經過長時間的槍舌戰,覺得等不及,便親自下江浙征稅。
將稅銀折兩為軍餉,由船運至涼國境,再以商販的名義分批送抵一別城。個中的風險何其之高,自己恐怕也不能保證這些東西能全部到他的手裏。
但就是去做了。
旁人的軍餉大多隻是糧食,而給他的軍餉,有糧食,有藥材,有帳篷,有鍋和捕陷阱,甚至還有許多的大夫。
邊的副將都未必讚同他短時間急攻,那人遠在千裏之外,卻什麽都沒說地就為他善了後。
那印鑒,李景乾頭滾,眼睫輕不止。
四周的場景好像都在一瞬間飛退開去,山河磨滅,路途消散。他一轉頭,就看見正站在桃花紛飛的三月天裏,笑地與他道:
“這麽好看,不帶回去多可惜。”
下意識地手想去抓的指尖,眼前的景象卻如水中明月,整個碎裂開去。
李景乾回神,眼裏的疲憊漸漸消失,整個人又重新燃起了鬥誌。
有人在等他回去。
他不能讓等得太久。
·
華年與寧朝一起坐在去往下一個州縣的船上,眼裏滿滿都是擔憂。
輸送軍餉是大事,寧朝這麽一手辦,會砸了很多人的飯碗。
這不,短短的二十多裏路,已經遇見兩刺客和水匪了。
在外頭尚且如此,就更別提回京之後。
輕聲道:“我看也差不多了,走完下一個州縣就回京去複命吧?”
朝頭也沒抬:“不夠,還得去後麵的兩個州。”
華年有些著急:“你真是不要命了?萬一他們東征兵敗……”
“定北侯可以輸在技不如人,也可以輸在謀略不足。”寧朝輕聲道,“但他不能輸在糧草不足、增援不夠。”
華年站了起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事啊。”
“我能。”
“可你……”
“我能。”篤定地重複,打斷了華年的話。
華年無奈地坐了回去。
“行吧。”道,“反正我也沒什麽牽掛了,舍命陪君子便是。”
寧朝終於看向了:“你可以ᴶˢᴳᴮᴮ先回上京。”
“你以為上京裏就安生啊?”華年哼笑,“我猜現在殿下桌上參你的奏本怕是都快抵著房梁了。”
這話聽著誇張,但更誇張的是,淮樂將折子摞起來,還真就抵在了東宮的房梁上。
“寧大人厲害啊。”忍不住唏噓。
“這可怎麽是好?”屬著急地道,“您再不給臺諫那邊一個答複,他們就要把朝堂的屋頂給掀開了。”
淮樂笑瞇瞇地吩咐宮將折子都摞起來,小聲道:“再過幾個月說不定能修一堵牆呢。”
“殿下!”屬提高了嗓門。
淮樂回眸,不甚在意地笑道:“掀開就掀開吧,大盛若沒有收到涼國的降書,本宮也是不會罷休的。”
被侵邊境這麽多年,大盛百姓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有了報仇的機會,為什麽要阻攔?
那些人無非是怕定北侯手裏的兵權越滾越大,將來不好收場。
可淮樂覺得,這不是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李景乾能不能贏。
第191章.
李景乾很快就給出了清楚的答案。
他不但能贏,還一路闖涼國腹地如無人之境,南邊的幾座養馬的好山盡歸大盛,軍餉得以自給自足不說,甚至還為大盛帶回去了不“補給”。
涼國君主一開始還,揚言有兵強將,要讓李景乾有來無回。
但一年不到,他就迅速地向大盛上了降書,承諾永不犯邊境並歲歲向大盛納貢。
原因無他,李景乾的長槍已經橫在了他京都的城門之外,再不降就沒有降的機會了。
至此,大盛終於降服了四鄰,收回了所有的故土,將百餘年來支離破碎的地圖重新拚得完整。
消息傳回上京,朝野沸騰。
葉漸青一早起來就開始更束發。
起先的作是仔細且緩慢的,但瞥一眼旁邊的沙,他的作就越來越急,越來越快,最後拿上帽就徑直衝了出去。
程又雪要回來了。
隨軍出征長達一年,終於要回來了。
努力想讓自己走得符合禮儀,但一出城門看見遠烏泱泱而來的隊伍,葉漸青還是沒忍住,縱就衝了上去。
李景乾著韁繩走在最前頭,眼眸死死地盯著城門的方向。
驟然看見一道疾行而來的人影,他揚眉,整個眼眸都亮了起來。
然而,人影走近,卻是葉漸青。
亮瞬時消失,李景乾往他後看了看,沒好氣地道:“怎麽隻你來?”
葉漸青道:“剩下的人都在永昌門呢。”
說完就敷衍地與他道賀一番,安排人在前頭引路,然後自己一頭就紮進了後方的隊伍裏。
“這葉大人,一年不見怎麽這般躁了?”胡山忍不住笑他。
“你懂什麽。”司徒朔嘖嘖搖頭,“分別這麽久,有人嘛,急切才是正常的。”〓思〓兔〓網〓
收回目,李景乾想,寧朝大,地位高,自然是要在宮門附近等他的,規矩是這樣,也沒辦法,他不能往心裏去。
但是,接著往城裏走進去,永昌門外烏泱泱的道賀之人裏,也沒有寧朝的影。
李景乾角抿了一條平線。
“侯爺見諒。”劉公公上來與他小聲道,“宮裏還在喪期,沒法放煙火起歌舞為侯爺慶祝,但裏頭的宴席是備好了的,新皇會親自為侯爺接風洗塵。”
早在他剛打到涼國的第三座城時,上京就傳來了聖人駕崩的噩耗。
當初沈晏明往藥罐子裏加的千尾草雖然量不大,但也是毒骨髓,慢慢滲。聖人還拖了這麽久才走,已經是眾醫妙手回春的結果。
李景乾並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淮樂登基,朝野裏竟沒有起任何風浪。
李扶風在朝野裏留下的患極多,就算他不堪用了,那些人按理說也會抱團換別的皇子繼續造勢。
可是沒有,他一路走進上京,看見的全是祥和繁榮。
既然都這麽祥和繁榮了,寧大人又在忙什麽?
“侯爺。”秦長舒與他道,“這邊有小憩的暖閣,煩請借一步說話。”
來了。
李景乾翻下馬。
淮樂寫信提前與他知會過了,想用給他封爵的方式換他放下手裏一半的兵權。
這種事換別的將軍來定然不會答應,但他會。
他不但願意放一半兵權,甚至願意隻留五萬囤兵,其餘兵力悉數由兵部接管。
當然了,條件不會低。
秦長舒也做好了斡旋的準備,紙張都抱了厚厚的一疊進去。
兩人從給三軍的封賞談到對兵眷的恤,談得秦長舒冷汗直流。
這是極大的一筆開支,報上去怕陛下不高興。
但是,眼前這人安靜地坐在黑暗裏,周的氣勢卻比先前還更加人,沒有多討價還價的餘地。
著頭皮記下了一些無法做主的事,秦長舒想起,卻發麻。
李景乾看著,淡聲道:“秦大人不擅長與人做易,陛下怎麽派你來了?”
“侯爺問得好。”秦長舒咬牙,“我也想知道寧大人為什麽一定要推我出來。”
是寧朝讓來的?
李景乾一頓,接著神就緩和了下來。
不去接他,不來談判,想來是怕他一看見就談不條件。
不想讓他吃虧。
念頭一起,他整個人都溫和了起來:“方才說的一萬金賞錢是開玩笑的,我沒那麽缺錢,秦大人不妨劃了去,也免得挨陛下的罵。”
秦長舒大喜,激地道:“多謝侯爺。”
一邊謝一邊劃掉紙上的記載,劃著劃著秦長舒反應過來了。
這人知道稟上去會挨罵,還愣要寫?
真是無……無所謂,沒關係,劃了就好。
笑著抱起文卷,秦長舒拱手與他作請:“宴席已開,侯爺請。”
李景乾大步就出了門。
淮樂坐在高高
幾萬方家軍被屠,方將軍一家百口,含冤赴黃泉,唯有嫁入侯府為新婦的次女,得夫君憐惜,將銀票縫入一雙繡鞋中,星夜送出百裡,夫妻生彆離;豈料還是落入歹人之手,產下二女,換了靈魂,護幼女,救夫君,為親人洗冤,她發誓:一定要血刃仇家,祭奠死去的爹孃和方家軍的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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