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一個人坐在燈晦暗不明的帳篷里，青鸞不敢打擾，主子臉太可怕了，悄悄的退了出去。

趙恒想了想，如今在湖山，便是什麼招也沒用。

幾個皇子都在外面，自然是不能接旨。

只要他這圣旨沒下就不算數，就算下了旨，也別想他就范。

他急了，他可不介意后宮再多個母妃。

遠在京城的老皇帝從睡夢中醒來，恍恍惚惚的，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錯覺。

皇上坐了很久，才將自己拉回現實，原來是夢，皇后……并未回來。

皇后走了整整十八年，他極夢到過，自太子去后，他便再未夢到過。

他知道皇后怪他，怪他沒有護好太子。

當年，他就沒有護住傅家，此生他最對不起的是皇后。

傅瑧嫁他時，他還是一個并不寵的皇子，盡管他極力的證明自己，可因為沒有母族支持，他還是什麼都比不過三皇兄。

甚至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他未過門的正妃被三哥搶了去做側妃。

莫說是皇子，便是于普通男子也是奇恥大辱。

他在父皇書房外跪了一個上午，也只換來父皇把三哥足一月的懲罰。

不過，父皇為補償，把定國公嫡傅瑧賜給他為正妃。

他雖是皇子，可娶定國公嫡卻是他高攀了。

他那時并不知，父皇早就起了削弱傅家的心思，他的賜婚只是一個契機。

傅瑧年喪母，一直隨父兄在軍營，婚前，他從未見過。

不過，京中皆傳，定國公嫡五大三，貌若無鹽。

連父皇聽到后都安他說，子容貌并不重要。

父皇的賜婚，就算是真的貌若無鹽，他也是必須要娶的。

更何況，他覺得傳言未必是實，畢竟傅沛是京中出了名的男子。

但對傅瑧的容貌也沒有抱太大希。

房之夜，他被灌得大醉，是被小廝抬回新房的。

接下來發生何事，他并不清楚，因為他醒來便是第二日早上了。

迎著清晨的，他看到一子緩緩朝他走來。

足下躡履，頭上玳瑁。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蔥，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妙世無雙。

他一時竟未反應過來，這是他的王妃，傻愣愣的盯著問:“你是？”

傅瑧朝他微微福:“妾見過王爺！”

“你是傅小姐？”他簡直不敢相信，傳說中的無鹽竟是如此絕，這世人都瞎了不。

傅瑧并不惱他的無禮，反倒笑答:“正是，妾伺候王爺梳洗！”

他的母妃只是一個不寵的夫人，他雖不是在冷宮長大，可也和冷宮沒區別。

那樣的境況，他連夢都不敢做，更何況是白日夢。

那是他做過最好的夢。

可惜太短。

他和只做了九年夫妻。

傅瑧十五歲進王府，走時也不過二十四歲。

傅沛的死對打擊太大，那時又懷著太子。

傅沛的死雖不是父皇授意，但絕對是父皇樂見的。

那時，他已經距太子之位一步之遙，三皇兄因為自己作死，勢力已經大不如他。

他也為此面見父皇，可還未說出口，父皇便知他來意。

父皇只說了一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便知道傅沛之死正合父皇心意，又或許，父皇早知有人會對傅沛下手卻未阻攔。

就像當年父皇賜傅瑧為他正妃時也從未將他列為太子候選人。

顧家卸甲兵后，定國公如日中天，京中都傳，定國公世子，人中龍，才華橫溢，只怕將來有一日九千歲也當得。

父皇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人存在，所以他當時只能遷怒大理寺卿上大人。

傅沛的死對傅瑧打擊很大，那麼聰慧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一年后，他被立為太子。

而定國公為了兒自請離京，鎮守西北。

傅瑧就一直郁郁寡歡，即便是他終于登上帝位，立為后。

人人都以為再次懷孕是為后宮爭寵，可只有他知道，早知自己早已油盡燈枯，活不了多久。

一意孤行生下老五是怕太子孤單單一個人太孤獨，給他留個伴。

生下老五后就算用最好的藥材吊著，請了清虛道長為續命，也只活了兩年。

所以，他不喜老五，一則是因為他傅瑧才去的那麼早，再則，老五那一雙眼睛極肖傅沛，他不敢看那雙眼睛。

雖然三皇兄宮，他護駕有功，但說到底他的皇位是傅沛的死換來的。

若傅沛在，國公府如日中天，這皇位大概也落不到他的上。

這麼多年，定國公避世西北，他也不曾召回。

他是無面對這個把他推上帝位的老岳父。

“皇上，您醒來怎麼不披件服！”常貴拿了披風趕給皇上披上。

這值夜的人怎麼伺候的，竟讓皇上一直凍著。

“常貴，朕夢到皇后了！”皇上這一聲皇后悲悲切切。

常貴知道，皇上說的皇后不是闕殿那位。

“朕……”想了幾個字卻是哽在中，說不出口。

是他配不上。

“明日將煦兒送到母妃那兒吧！”皇上嘆了口氣。

煦兒想念母親，太子妃乃守寡之人，不便在宮中行走，他們母子已經許久未見了，煦兒也想母親了吧。

他把煦兒接到華清殿教導，也是為防老五把煦兒帶走，如今老五也不在京中，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是！”

“功課不可廢！”周太傅教導的很好。

“是！”

皇上轉坐在龍榻上，又開口道:“湖山可有消息傳出？”

“并無消息，想必一切都好！”常貴安道。

這貴妃娘娘的傷到底什麼時候能好，他有點怕怕的。

皇上最近的脾氣可不是一般的不好，白日六公主還能哄一哄，可這晚上……

“廢，都是一群廢！”皇上又生氣了。

整個湖山，也就是十天前還有消息傳出，最近，是什麼消息也沒有了。

也不知道里面況怎麼樣了，最后一封從湖山傳出的消息是湖山疫肆。

老五和昭華湊在一起，老三絕對是干不過的，他怕出子啊。

還有魏閣老的嫡長孫魏銘，這可是大齊的國寶，若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這幾個孩子可都是大齊的未來啊。

疫到底有多嚴重，到底有沒有控制住。

不行，明日再派些員，讓戶部再撥筆款子吧。

第二日早朝，湖山沒有消息傳來，山東卻傳來了好消息。

山東災已有緩解，景王到山東后，除了派發糧食，還打算治理河道，徹底解決水患問題。

因此特意百里加急，親自上了奏折。

這次山東災最為嚴重的是東阿縣、平縣、長清區、齊河縣。

黃河水底泥沙太多，河床不斷抬高，再加上今年山東雨水太多，河水暴漲，終釀禍患。

朝廷前年才撥賑災款，修葺河堤，可當地員，并不盡心，貪墨了銀兩。

從五月開始一直大雨，早在兩個多月前便沖垮河堤，可地方瞞不報，致使災越來越嚴重，終蔓延致山東多個縣區。

說起來，這黃河水災是舊疾，河底的泥沙總不能讓人下去挖，所以，每年都是加高堤壩。

可堤壩再高，上這種連月大暴雨，也經不住，說到底，這法子治標不治本。

景王提出，水有，拂之不可；河有防，弛之不可；地有定形，強之不可；治有正理，鑿之不可。

通俗的說便是，束水攻沙，借水攻沙，以水治水，蓄清刷黃。

這是景王從古籍上看到的治水方法，據說當年大禹治水便用的此法。

黃河經泰安市的東明縣流山東省，自西向東。

山東又地平原，景王令當地員先疏散百姓，然后再以水沖沙，黃河水最終流渤海。

皇上當即下詔書，同意景王治水之法，讓他負責黃河沿岸水患治理。

又調去了幾個工部員，全力配合，不可延誤災。

如果山東黃河道治理功，其它黃河途徑省份便效仿此法，便可徹底解決水患。

老四確實是個有本事的，沒想到山東賑災竟讓他看出如此多問題來。

只是，皇上并不知，提出此法治理河道的并不是景王趙穆，而是陸瑤提過的江源。

景王是從自己一個山東門客得知江源此人的。

整個江氏家族為人特別低調，江氏家族有自己的族學，并不比上家的泰安書院差。

只是泰安書院廣納天下學子，可江家族學非江家子弟不得。

而那位門客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乃是江家一門遠親，有幸和江源討論詩詞，才知江源此人腹有詩書，有乾坤，便極力推薦給景王。

趙穆冒著大雨在江家門外站了一天一夜才得見江家家主，后才見到江源。

江家從大齊立國后便避世到此，自不肯出仕。

趙穆也是拜訪數次，江源才告訴了他這麼個治水法子。

趙穆本不肯冒領這功勞，要把江源舉薦給朝廷，可江源不肯，說若要如此，便再不見趙穆。

江源同意幫趙穆解決山東災，因他也是山東人，只是，僅此而已。

所以，大家都好奇景王趙穆最近邊總跟著一個神仙般的人，卻并不知這便是江源。

如今他還有那個番薯的殺手锏沒有實驗功，若功，睿王拿什麼和他爭。

他就是要證明，母妃錯了，即便沒有陸家，沒有徐尚書，他趙穆一樣可以憑自己得到父皇賞識。

皇上心因為山東的災緩解，心好了很多，下了朝便到貴妃的紫蘭殿去了。

貴妃卻依舊避而不見，說疾病未愈，怕過了病氣給皇上。

皇上自然也不勉強，走著走著便到了淑妃的芳怡殿。

常貴看皇上駐足腳步:“皇上，要進去嗎？”

說起這淑妃娘娘六公主的生母，六公主雖得寵，可這淑妃娘娘卻恩寵平平，實在是這位淑妃的脾氣啊……太過清高。

宮中四妃，崔德妃晉升皇后，徐賢妃晉升貴妃，剩下這淑，二妃……

淑妃清高，妃冷傲，這些年也有新人冒頭，可還沒熬到妃位便香魂歸去，四妃之位便一直沒有湊齊。

幸好，皇上也并不在意，便有了貴妃一枝獨秀，盛寵不衰。

如今貴妃養病，倒是讓皇上沒地方去了。

“去看看淑妃也好，有段時間沒見了！”好像還是上次宮宴。

“皇上駕到！”常貴的喊了聲，竟沒人理會。

常貴又喊了一聲，才從里面跑出個小太監來，慌慌張張道:“奴才叩見皇上！”

“這芳怡殿的奴才都哪去了，皇上來了都不知道迎接，快去告訴你們娘娘，皇上來了！”

小太監這才道:“娘娘不在宮中，一大早便去了妃娘娘的婉芳殿！”

“婉芳殿？”這淑妃娘娘一大早的去妃娘娘宮里做什麼。

“妃娘娘小廚房做了蟹糕，還有桂花釀丸子……便請了咱們主子嘗嘗……”

說起吃的，皇上肚子確實了，咕嚕了聲，早朝的時間有點長了。

常貴機靈道:“皇上，不如擺駕婉芳殿，妃娘娘宮里都是現的！”

皇上點了點頭，一行人又朝妃娘娘。

小太監倒是要喊，被皇上攔住了，才剛靠近便聽到一陣笑聲，聽聲音像是妃。

沒想到還會這樣開懷笑，皇上興沖沖掀開簾子，兩位娘娘都沒注意到他。

倒是小宮跪了一地:“參見皇上！”

妃和淑妃這才抬頭，看到皇上時，兩人臉上的笑容齊齊止住了，不可思議的表像是看到怪。

愣了一瞬才彎行禮:“參見皇上！”

“免禮吧，朕去了芳怡殿，聽說你這里做了好吃的，便來看看！”

皇上說著，已經在座椅上坐下，抖了抖袍子，很明顯，等著宮把吃的呈上來。

妃看了淑妃一眼，然后朝宮道:“快去小廚房把糕點端上來！”

小宮一個個出去，很快端來了幾樣糕點。

“你們坐下來一起用吧？”皇上心不錯。

“皇上慢用，臣妾等剛才已經用過了！”妃恭敬道。

皇上點點頭，再看著幾樣糕點，不對勁啊，蟹包呢，桂花釀丸子呢，翡翠蝦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