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鸞口中得知實始末后,盛煜的臉難看至極。
他對沈嘉言當然有印象。
婚之初他帶魏鸞宮謝恩時,就曾撞見沈嘉言拿魏嶠的事去刺魏鸞的痛,後來冬至宮宴,沈嘉言那番話意存挑撥,盛煜自然聽得出來。
原以為只是小姑娘不和睦,皮上耍耍威風,誰知如今竟起手來了?
買通侍謀害命,當真可惡之極!
盛煜沉眉,既已揪出銀鵲這條線,便吩咐盧珣,「找到家人藏在何,別死了。江通找份膏藥給我,至於這人——」他嫌惡地看了眼銀鵲,道:「以奴欺主,謀害人命,事查明后拿出去打死。」
銀鵲聞言大驚,忙哀聲懇求,被盧珣堵住拎走了。
江通也沒再逗留,奉命去找膏藥。
就連染冬都極有眼地抱著披風出了門。
轉瞬之間,看似棘手的事便有了分派,魏鸞看著盛煜淡青的胡茬和上跡,反倒有些愧疚。興國公雖不及鎮、定兩位重兵在握,畢竟是京城到北地的要道,是樹大深的人,要連拔除,定會掀些風浪。
盛煜公事勞碌,回來連口水都沒喝,還要置這等瑣事,著實辛苦。
遂手幫他整理裳,溫聲道:「這事既已有了眉目,我自然能置的。夫君路途勞苦,剛回來都還沒歇息,先回去換裳洗乾淨吧。」的手指拂過他肩膀手臂,故意嫌棄道:「瞧瞧這裳,也不知道幾天沒洗,都該臭了。」
眼波含笑,言語打趣,分明是逗他消氣。
盛煜眉頭舒展,趁著屋裏沒人,忽而手將攬住,往懷裏了。
「當真臭了?」他問。
魏鸞撞上男人的膛,肩頭鐵臂如箍,鼻端卻是男人久違又悉的氣息。確實是有疾馳趕路后的些許汗味,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忍不住笑了笑,沒好意思去摟盛煜的腰,只悶聲道:「可臭了,待會若把我熏暈,還得勞煩夫君將我扛回去,那可就虧大了。」
他扛著回北朱閣,會是誰吃虧?
反正不是他!
盛煜笑了起來,也知道如今天氣漸暖,他晝夜疾馳地趕回來,上必定捂出了味道,不該再欺負。且上還有事,不宜耽擱太久,遂鬆開懷裏的人,道:「有我在,不用怕。趙峻很快過來,我先去書房,晚飯未必能趕回來,不必等我。」
他既事務,魏鸞自然不會阻攔。
夫妻倆在垂花門前分開,盛煜自回書房,魏鸞到北朱閣換了裳后,往西府里去。
……
盛月容如今陪住在樂壽堂。
是府里唯一的孫,自便格外得祖母疼,如今到了待嫁的年紀,住在府里的日子沒剩兩年,盛老夫人便留在邊作伴。盛月容雖不算聰明拔尖的人,跟祖母的也不錯,雖因沈嘉言的挑撥有過些芥,在祖母跟前卻仍孝順乖巧。
魏鸞進去時,祖孫倆正同長房婆媳推牌。
見進屋,僕婦搬來綉凳,盛老夫人便問木棉花海瞧得如何。
盛月容有點張,努力眼睛。
看那樣子,顯然是已經封了隨行之人的。
魏鸞哪會閑得沒事找不痛快,只說景緻極好,燦若雲霞甚是壯觀,回頭請個畫師將那景緻畫出來,怕是能得懶怠彈的祖母都想去看。惹得盛老夫人和長房婆媳都笑起來,又勾遊興,說起過陣子去桃花坳的事。
坐了一陣,盛老夫人有些乏,慕氏婆媳便先走了。
盛月容倒難得主,拉著魏鸞進了給住的抱廈,疑道:「怎麼銀鵲沒跟過來?」
「我這趟來找你,就是為銀鵲的事。」
說話之間,臉上笑意漸漸收斂。
盛月容看出不對勁,笑容有點僵,「嫂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去年秋天,祖母曾提醒過你,讓你跟沈嘉言往來。後來是銀鵲挑唆,讓你背著祖母去梁王府。對不對?」魏鸞問得不緩不急,見那位面微變,便輕輕按住,道:「你先別急,這都是銀鵲招的。收了沈嘉言的銀子,勸你跟那位親近,今日的事也是跟沈嘉言合謀害人。」
這話於盛月容而言無異於驚雷炸響。
騰地站起,立馬道:「不可能!銀鵲是陪著我長大的,不可能做這種事。」
這般反應,在魏鸞意料之中。
不過有證據在手,攤牌也不是難事,魏鸞將銀鵲的事盡數說了,連盛煜的安排也不瞞著,說若是不信,此刻便可去曲園當面問銀鵲。那位與主僕多年,自然會說真話。乃至銀鵲的家人,待盧珣找到后,都會是見證。
樁樁件件擺出來,盛月容的臉愈來愈難看。
到後來,索揪著錦帕沉默。
魏鸞也不催急,慢吞吞的喝茶,好半天才見那位紅著眼睛抬起頭,「當時來救我,當真是為了往你上膏藥?銀鵲以前很乖的,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那些狗要真的撲過來,咱們恐怕都活不了。應該知道後果。」
「或者你去見見?」
「晚點再去吧。」盛月容著手指,低聲道:「我怕我……」
畢竟是自相伴的侍,就如同魏鸞邊的染冬抹春們,主僕必定不淺。陡然聽聞邊親信的人被旁人收買,行徑又如此惡劣,自然會難過。
魏鸞不語,只沉默喝茶。
好半天,盛月容才緩過來,「明天我再去看。」
「好。就在曲園裏,我跟盧珣說一聲,你要不要人陪著都行。告訴你這些,不止是為銀鵲,還因為嫁給梁王的沈嘉言。」提到這名字,魏鸞不自覺神稍肅,「跟我的事,原本不該牽扯旁人。但事已至此,我是怕你心地良善,被利用而不自知。」
盛月容咬了咬,沒說話。
若銀鵲果真人指使,存心謀害,沈嘉言的行徑便萬分可疑。
盛月容畢竟沒見過大風浪,親近的兩人先後背棄,許多事輕易顛覆,一時間不敢相信,只低聲道:「我心裏得很。嫂嫂放心,若果真居心叵測,往後我定會小心提防。」
魏鸞沒再多說,留獨自思索,先回曲園。
其實這件事盛月容知道與否,對魏鸞而言,都不是太重要的事。不過既已嫁盛家,能跟府里的人相安無事,儘早除掉患,總是有益無害的。畢竟府外還有不麻煩等著,邊自是越安穩越好。
當晚,魏鸞備了晚飯,果然沒等到盛煜來。
飯後盧珣派僕婦送來膏藥,說外面的事都已安排妥當,明日置即可,讓不必擔心。
魏鸞折騰了整日,也有些乏,遂吹燈睡下。
……
盛煜回到北朱閣時,已是丑初。
換在平常,既已忙到如此深夜,他定不會折騰,在南朱閣睡下便可。
可今晚他卻很想回來。
或許是覺得南朱閣過於冷清,或許是許久沒見魏鸞,想回去瞧瞧。置玩公事後,他愣是扛著滿疲憊,踏著清寒夜風回了院。
北朱閣里,除了值夜的僕婦外,所有人都已沉睡。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滿屋昏暗靜謐,魏鸞面朝外側睡得正香,一隻手不老實地鑽出來,搭在他的那副枕頭上。枕頭旁邊放著他的寢,疊得整整齊齊。
合歡錦被,帳雙枕,曾等他回來用飯,如今也會等他回來歇息睡覺。
盛煜因公事而微擰的眉頭緩緩舒展,甚至滿疲憊都在無形中消弭。
他了外裳鞋靴,換上寢后鑽進錦被。
好在魏鸞睡得很沉,並沒被他吵醒,盛煜將晾在錦被外的手放回去,只覺手指溫,弱無骨,讓人不忍放開。耗時半月有餘的差事,有彈宵小的爭鋒相對,也有應付興國公報復的驚心兇險,此刻卻都呼嘯而去。
盛煜忍不住往裏挪了挪,抱住睡的魏鸞。
纖腰,鼻息如蘭,哪怕隔著寢,那亦輕易勾旖念,即便相擁也令人滿足。
盛煜很快睡著了。
並且做了個愉快的夢。
整夜酣睡,魏鸞醒來后看到悉的寢膛,竟沒覺得意外。熹微晨自簾帳,的目從領半開的膛挪到男人的結,再到彷彿好幾天沒修理的胡茬,到英的鼻樑,闔的眉目,這張臉清雋如舊,卻似乎消瘦了些許。
再怎麼力旺盛,連日奔波勞苦后也是不住的。
沒敢驚尚在夢中的盛煜,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榻,到室里換梳洗,而後命人備早飯。等盛煜睡醒時,晨初照,滿室明亮,甚至還有人的湯味道往鼻子裏鑽——他好像就是聞到這味道,然後被醒的。
下意識瞧向外面,就見魏鸞坐在桌邊,正慢慢喝熱湯。
彷彿知道他醒了,隔著簾帳輕笑,眉眼昳麗,帶幾分頑皮。
盛煜一骨碌翻坐起,趿著鞋,掀開簾帳兩步就走過去,湯的香味愈來愈濃。走近了還能瞧見上頭浮的蔥花,看似清淡不膩,實則香氣濃郁。他躬深吸了口氣,覷向魏鸞,「就是這樣人起的?」
「不好使嗎?」魏鸞挑眉。
晨照在白臉頰,黛眉之下,雙眸似春泉含波,顧盼流采。窗外有黃鸝啼囀傳來,起推開窗扇,清晨的風拂進來,人神清氣爽,而滿院明春鋪滿,鳥雀騰躍嬉戲,讓人心緒也跟著暢快。
盛煜屈指,笑著在眉心輕敲了下,強忍腹去洗漱穿。
早飯備得很盛,香濃湯,爽口小菜,還有剛出籠屜的糕點籠包。比起清粥,這些更和盛煜的胃口,不免多吃了點,飯後在院裏消食。
冬去春來,時序遞嬗,站在北朱閣的甬道上,相同的風景眼,卻已是不同的滋味。
盛煜心頭微,聽見門簾上金鈴輕響,回頭便見魏鸞著錦華裳,描眉淡妝,金釵珠飾,居家的婉麗換明艷之姿。
這打扮顯然是要出門。昨日才剛被人暗算得了驚,這會兒盛裝出府,盛煜自然知道是要做什麼,遂抬步過去:「要去梁王府了?」
「對啊,來而不往,豈不失禮。」
「我陪你去。」
魏鸞笑著將他往屋裏推,口中道:「畢竟是閨閣闈的事,又沒真的傷到人,我去找沈嘉言算賬就夠了。夫君若是過去,難免驚梁王,都是朝堂上有頭臉的人,鬧大了反倒難看。夫君這陣子公事辛苦,難得有空就先歇歇,我知道有夫君在背後撐腰就夠了。」
的手在他的膛,推得並不用力,倒有些撒的味道。
盛煜笑退兩步,忽而握住手腕。
「既是梁王妃居心歹毒,為何不能驚梁王?走吧,算賬歸你,我去滅氣焰。」說著話,牽了手腕便往外走,不容抗拒。
魏鸞既被他牽著,只好跟上去。
夫妻倆婚時是蕭瑟秋日,過後冬深天寒,幾回同行都是樹木枯凋的零落景象。而今春漸濃,一路走過去,但見花樹含苞,嘉木繁蔭,明日照在迤邐游廊、錯甬道,周遭景緻漸盛,目令人歡喜。
盛煜覷著含笑的眉眼,手指從細弱手腕挲向纖指尖,最終了十指握。
到得府門口,馬車已然備好,夫妻登車同乘,殺向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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