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院里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墻院外不知何時卷起一道涼風,飛舞的鞭炮碎紙屑被黑長靴踩住,帶起滿街森涼。
“就是這里?”祝長鴻殺氣騰騰,威武萬千。
“是的殿下,太子就在這里。”侍衛小聲回應,又急忙捂住,怕怒大皇子霉頭。
好在祝長鴻并沒有察覺,仍舊兇狠地向小院,脖頸擰間帶起咔咔聲響,像是要活吞了長宴。
“終于逮到你們了,今天誰都不能跑。”他出獠牙,撂下狠話。
侍衛在后頭點頭,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直到祝長鴻又一次發狠,“敢害我母后,傷我老舅,還敢搶本宮的太子之位,你哪來的膽!”
聽起來好像很兇,隨時能打起來。
如果他能往前兩步,把小院掩住的木門給踹飛的話。
然而實際是,狠話一遍遍地撂,獠牙一次次地,大皇子的黑長靴就是沒挪過,只有踩住的鞭炮碎屑被碎骨。
侍衛,“……”
“殿下。”有人建議,“要不要先把木門給踹飛了。”
祝長鴻點頭,但很快又搖頭,大眼睛里有瑟一閃而過,“人家在吃喜宴,不太好吧。”
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
挑婚這天找麻煩已經很不道德了,再打擾別人吃飯,著實有點不人道。
“可是殿下,我們本來就是找他們麻煩的呀。”侍衛咬牙關,“挑的就是今天。”
祝長鴻后知后覺,“是哦。”
他在奪嫡之爭中失敗,母親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若再不趁著這個時候努力,將來只會為人刀俎魚。
“所以殿下,沖進去吧,打斷他們的喜宴,讓他們知道鞠家不是好惹的。”侍衛賣力游說。
祝長鴻握雙拳,終于放開碎的紙屑,剛往前走一步,又遲疑道,“一定要去嗎?”
“殿下!”那人終于急了,“你忘了我們之前商量好的嗎?”
“一直遲遲不,只會引來提防懷疑,你這趟過來就是為了出氣,也是為消除懷疑。”
“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昏迷不醒的貴妃娘娘想,為整個鞠家著想啊!”
走到這個地步,你已經不再是你自己。
你后有家人,有世族,有擁躉,不可任妄為。
祝長鴻低下頭,眼底再次閃過深深地無助,咬牙過后又轉狠戾。
他踩著碎的紙屑,一步一步,直到踹在木門上。
“咣當”。
木門搧在墻壁上,又重新彈回去。
剛夾起一塊肘子皮的姜笙瞪圓眼,喃喃道,“你們剛才看見什麼東西了嗎?”
“是起風吧。”鄭如謙同樣納罕。
溫知允歪著頭觀察,張香蓮滿臉訝異。
只有許默和長宴最為機敏,一個看向姜三姜四,一個掃向侍衛。
手矯健的護衛們迅捷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奔到大門口。
隨著再一次“咣當”,這次兩扇木門功犧牲,歪斜著倒下。
祝長鴻帶著四個護衛出真容,涼風再次卷過,搖擺的同時帶起騰騰殺氣。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挑婚宴日把門踹破,也像是大皇子能做出來的事。
但只留他一人,鞠家能夠放心?
長宴眉頭輕挑,按捺住準備破口大罵的二哥,笑盈盈上前道,“原是大皇兄赴宴來了,你這可挑了個好時候,飯菜都剛剛上桌,吃著正是味。”
祝長鴻一怔。
按照原計劃,兩人應該起沖突,甚至發展到拳腳相向,他要趁機痛毆這個五皇弟給母親出氣,再鬧到天家面前,撈個閉門反省的罪名。
鞠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獨沒安排,五皇弟請他吃喜宴這個環節。
“我……我……”祝長鴻支支吾吾,被侍衛咳嗽著提醒過后,才重新凝聚狠戾,“誰要吃你這破宴席,你害我母后傷,我饒不了你。”
“我害鞠娘娘傷?”長宴突然驚訝,“大皇兄是否說錯了,鞠娘娘撞柱時我并未在場,吳總管可以作證。”
祝長鴻一口氣險些撒在半空中,“那也和你逃不了關系,我母妃才撞柱昏迷不醒,你就坐上太子之位,你敢說這其中沒有關系?”
理論上是有關系的。
但長宴沒有這個理論。
“大皇兄這就道聽途說了。”年滿臉無辜,“太子本就立嫡立長,我為嫡子坐上太子之位乃板上釘釘,倒是鞠娘娘撞柱的真正理由,難道鞠家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祝長鴻有些茫然。
長宴眼底浮現出憐憫,伴著點點惡趣味,“告訴你,是鞠家想謀殺父皇,鞠娘娘替鞠家頂罪,才撞柱的啊。”
其實截止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鞠家下的毒。
但這個計謀之所以稱得上絕,就在于只要鞠貴妃頂罪,不管真正兇手是誰,最后只能是鞠家所為。
鞠家主應該是明白外甥心,并沒有直接道明真相。
長宴逮著機會,用言語化利刃,狠狠地刺過去。
“不……不可能。”祝長鴻第一反應搖頭,“你這是胡言語,鞠家怎麼可能在粥里下毒,萬一母妃品嘗兩口,豈不是連也要中毒亡?”
有些時候覺得大皇子蠢,有時候又覺得他沒傻氣。
鞠家當然不舍得傷害鞠貴妃,在大皇子扶不起來的前提下,鞠貴妃和孫輩子嗣才是鞠家能夠長青的關鍵。
“但如果,鞠娘娘自己也知道有毒呢?”長宴微笑著,刺下另一把刀。
鞠貴妃跟鞠家合謀毒害當今天子,只為太子之位……還真有可能。
祝長鴻越想越心驚,不自覺后退一步。
“殿下,殿下。”侍衛在旁邊呼喚,希事能重回軌道。
長宴不給他這機會,兀自冷冷道,“看來大皇兄也覺得可能,那你還覺得鞠娘娘躺在床上怪我嗎?你的母親要殺害你的父親,你選哪個?你要幫哪個?”
從前大皇子得到的寵有多滿,此刻就有多痛心。Μ.166xs.cc
兩個人都他,兩個人他也都。
抉擇?怎麼可能抉擇出來。
本懦弱的人只會搖頭,只會后退,只會希這些事沒有發生,像鴕鳥一樣逃避。
就像此刻的祝長鴻,踉蹌又無措地看著長宴,再環視整個喜宴,發現所有人都冷冷地過來。
那些目仿佛寒冰淬毒,狠狠扎在他上,讓他痛到戰栗。
什麼籌謀,什麼做戲,全都被拋之腦后。
他再按耐不住,痛苦地嗚咽一聲,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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