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數百年前，科舉便歸屬禮部。

院試鄉試會試，各大考試時間都是由禮部的人員商議定奪，典禮事務由禮部理，就連國子監，也都隸屬于禮部麾下。

為禮部尚書，本應該保證科舉公平，維護學子們的學習環境與生存本，卻讓他們為了銀錢為“捉刀人”，這本就是禮部的失敗。

尤其是富貴公子的臉，讓齊淮皺眉的同時，有種油然而生的責任。

“前兩年就聽說有賭題的存在，但我總覺得科舉還是要靠自己的真正實力，竟不知道已惡劣至此。”他握折扇，“許兄能夠找我，想必已經心有決斷，你且放心，齊某愿意奉陪到底。”

十六七歲的年，面容朝氣蓬，眼底溢出火。

他們懷天下，他們熱四方，他們勇敢去闖，他們還沒有被時磨平棱角，磨去傲骨，磨志向。

他們有著余生每每回首，都會漾起淚的蓬與朝氣。

許默巍巍手，發自心地迎接自己在國子監的友人，真正相同志向，相同鏗鏘，相同明朗的朋友。

兩掌相握的瞬間，他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堅定。

“許兄……”

“齊兄……”

這件事在許默上十分棘手，因為他不愿意拿出施展才華的文章，就算拿出來也只是獲得一批銀錢，并不能對事進展有實際的幫助。

但在齊淮手里就不一樣了。

他是大公子，又有足量的銀錢，哪怕去賭題也沒人懷疑，真實份也經得起審查。

唯一憾的是，齊淮已經吊車尾考中舉人，再賭題只能賭會試，沒辦法剝繭到朱志上。

“你想賭舉人試的題？”齊淮有些吃驚。

許默子謹慎，他對齊淮有信任，但還沒有達到百分百，所以只揭了賭題背后的暗易，并沒有提及真正的目標——朱志。

“是的，會試難度太高，賭題的難度也會增加。”許默拿出這個借口，“舉人試涉及更廣，波及的人也更多。”

齊淮是禮部尚書的公子，禮部尚書需要為科考負責，揭賭題背后的暗本就是功勛一件。

既然都做功勛了，肯定是抓捕的人越多越好。

齊淮心領會神，“這事給我。”

隔天，他帶了個更為白凈清秀的公子過來。

許默坐在國子監外的獨亭里等待，這里三面環路，一面環水，乃是得天獨厚的談佳地，任誰都追蹤不得。

只是越沒有遮擋，就意味著十二月的冷風侵襲地越發容易。

哪怕許默穿了里三層外三層，一陣刺骨涼風刮來，他還是忍不住一個哆嗦。

熱茶是沒有的，熱帕子就更沒有可能了。

幸好小妹臨出門之前塞了個烤地瓜在他懷中，這會燙呼呼地捂著口，倒為了上唯一的熱源。

等到再一刺骨冷風刮來。

許默忍不住把手進懷中，掏出帕子包裹的烤地瓜，剛掀開一個角，齊淮就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后跟著個不耐煩的黑公子。

“許兄，我來了。”他氣吁吁，“還把幫手給你帶來了。”

許默面不改地抬手，重新把烤地瓜扔回懷中，順勢攏了攏襟。

“跟你介紹一下。”齊淮指著黑公子，“這是我……弟弟，他愿意幫我們去賭舉人試的題。”

這黑公子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白凈又清秀，與齊淮眉眼有三分相似，應該是親兄弟無疑。

許默輕輕頷首，以示謝。

對面的黑公子卻皺起眉頭，表從疑變震驚，最后從里蹦出來兩個字，“是你？”

齊淮挑眉。

許默亦是疑，“許某可是見過齊公子？”

黑公子一滯，突然意識到什麼，趕把頭搖地像撥浪鼓，“不不不，我們沒有見過，更不認識。”

也沒有踹一腳，狗啃泥什麼的。

許默愈發疑。

在心頭的賭題讓他沒心多想，只嚴肅道，“兩天后恐怕要令弟替我出面，變主為被了。”

被是指富貴公子找許默要文章，做易。

主是指黑公子找富貴公子買文章，做易。

對于貴人，富貴公子必定是殷勤以待，無論多挑剔都得應對，只因為貴人能帶來財富。

屆時黑公子要以“看不上眼”為借口，多翻幾篇文章，多找幾個捉刀人。

只恨科舉試卷不能流通，許默無從拓取朱志的卷子，也就不能從文筆和風格上尋到背后的學子。

但也沒關系，貴人們總歸高人一等，擁有挑刺矜的權利，在幾番挑剔后，只要他流出“想要跟朱家那位舉人老爺一樣”，富貴公子就一定愿意把背后的捉刀人找出來。

而這位捉刀人，就是許默要找的關鍵。

“這件事不僅關乎到許默自己，還關乎到無數赤貧學子的將來，他們雖然窮苦，但只要堅持到底就能憑借才華得到重視。可這些所謂的賭題，所謂的捉刀，將他們的人生錮，讓他們永遠在塵泥里翻攪，再難以站起來，登至頂峰。”許默誠懇地著齊家兄弟，“我們也許力量微小，我們也許懲戒不了背后所有的人，但只要我們能把事捅出來，讓天家看到科舉背后的暗，便是完了使命。”

他們很微小，但又很關鍵。

當事一發不可收拾，總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總有人能挽救無數赤貧學子，規避他們走上扭曲的道路。

大渝王朝不應該只是世家子弟的王朝，朝堂之上也不應該只剩下世家后代，赤貧的學子們更不應該為權貴的墊腳石。

這個世界，是所有人的世界啊。

許默仰頭，深深地凝著頭頂上蒼藍的天穹，像是要把畢生理想傾訴，但又生生忍住。

齊家兄弟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年郎明明纖瘦，但在這一刻，卻如此的高大，高大到需要人仰視。

但他們不約而同地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辦到底，辦地無比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