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是即將踏的九珍坊，十一歲的小姜笙正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有些疑，還有些不解。

后是憤而轉的江承歡，同樣的年歲卻更為亭亭玉立，已經有了幾分大姑娘模樣，也有著獨屬于世家閨秀的驕傲與端莊。

立于中間的江承愿腳步凝滯，不知該前還是該后。

從私心上講他是要去給小姜笙捧場的，但江承歡的發又讓他始料未及，尤其是兩個同樣年紀的姑娘過來，更是讓十七歲的江承愿頭皮發麻，耳炸裂。

冷不丁江承歡出聲，滿腹委屈，“哥哥，你不走嗎？”

十幾年相出的涌上心頭，母親也曾殷殷叮囑長兄要護妹，于于理江承愿都應該選擇偏向江承歡。

于是腳尖輕挪，原本進店的步伐改了退離。

一步步，離小姜笙愈遠，離江承歡愈近。

“承歡就知道，哥哥必定不會與承歡計較。”妹神滿足，眼中掛滿了依賴。

這讓江承愿欣的同時，又覺得心底空落落的，仿佛什麼在坍塌。

他不敢回頭，怕看到小姜笙失的眼神，只好悶著腦袋，走得飛快。

江承歡跟在后，既要控制著世家貴的儀態，又要避免掉隊，不免有些吃力。

姜笙看在眼里，臉上的疑越來越濃。

終于，忍不住出聲，“五哥，那倆是不是被狗追啦？”

要不怎麼剛到糕點鋪子門口，扭頭就跑，還速度那麼快，帶掉下來都得用手拎著的那種迫切。

想想從前，姜笙也就只有跟狗搶飯時才鉚出這種力氣。

但沒聽說過江家兄妹已經淪落到需要吃狗飯了呀。

姜笙還在撓頭。

一旁的長宴已經垂下眼睫，面冷聲也冷，“不用管他們，不懂人間疾苦的世家公子貴罷了。”

口口聲聲禮義廉恥，句句字字恪守禮節。

可真正侮辱禮節的是他們，真正喪心病狂的是他們，真正不知廉恥的是他們，全都是他們。

就連這世家貴的心思都著狠辣。

明明在路邊議論幾番，也不不愿地過來了，結果真正走到鋪子門口，卻要義正言辭地表明立場，再轉離去。

短短幾句話，好像九珍坊這家糕點鋪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驚得幾位駐足的路人皺眉離去。

幸好沒搖到糕點鋪子的生意本，長宴才能在面對妹妹單純的疑時，遮掩掉眼底的冷漠，重新掛上微笑，“許是家中有喪事要奔。”

風中傳來誰打的噴嚏，像是被問候，又像是被詛咒。

姜笙沒有在無關要的人上停留太多心思。

很快被趙元的大包小包給驚到，小蜂似的環繞上前。

“趙兄，你是真的吃不下，這些東西最多放三天就壞了。”許默還在規勸，“日后你想吃，可以再來九珍坊，隨時都有。”

“不用，我就要這麼多。”趙元異常堅持，“這是我給許兄的捧場，將來許兄做了狀元郎，可莫要忘了我。”

明明還沒會試，明明京舉人眾多，趙元就是一筋地認定許默能為狀元郎，就像在無數學子中，他一眼認定許默才華橫溢，死纏爛打著要做友人。

又或者像現在，他認定來捧場，就要帶著大包小包的糕點離去。

許默會到趙元的固執，也明白了這個人格里的真摯與赤誠，他不再相勸，而是兩手疊在前，緩緩行下一禮。

“承蒙趙兄高看，許某不勝激，只盼來年二月，不負趙兄期許。”

無論將來如何，這一刻認定的友人，就是一輩子的友人。

許默抬起頭，清雋的面龐上掛起真心笑容，“趙兄，我送你。”

趙元嘿嘿一笑，與他勾肩搭背，“你放心，我阿娘很吃糕點的，這些糕點兩天就吃沒了。”

“真的？”許默挑眉。

“真的！”趙元拍脯，“你還不相信我的品行與話。”

許默沒有反駁。

信不信的另說，反正那之后的半年，京出現一道奇景——趙舍人家的夫人，見到糕點就反胃，見到糕點就嘔吐，像是老蚌含了珠，卻無論如何都診不出喜脈。

……

三天后。

兩家鋪子恢復正常運轉。

流量肯定是驟減的，溫氏醫館還能維持著之前一半的看診人數，九珍坊卻只剩下一小撮的客人還在回購。

鄭如謙憤憤不平，“我這材料全用的好貨，口味又絕佳，怎麼還沒小四的醫館人多。”ωＷＷ.166xs.cc

姜笙拖著下思考。

長宴好心提醒，“二哥，糕點終究不是飯，并非必需品。”

就一家糕點鋪子來說，九珍坊每天能有幾十個客人已屬不易，十幾種糕點也能賣掉大半，生意其實算過關。

只是鄭如謙的心太急太野，想要的太多，自然就覺得不甚滿意。

“京的哪家鋪子不是經歷過時間的沉淀，才逐漸打出口碑與名氣。”長宴輕聲道，“二哥想要賺錢的心可以理解，但做生意真的急不來。”

況且，九珍坊與醫館開在隔壁，又有四哥坐鎮，哪怕看診的時候隨口提一句，也會給九珍坊帶來客人。

“二哥，小竹已經在招募醫了，將來醫去給世家夫人按，也會宣揚九珍坊的。”仿佛是心有靈犀，溫知允也從醫書中抬起頭。

這幾日的義診，救治好了幾名痢疾孩，為十數名婦人消除久病，還挽救了懷胎三月的年輕婦人。

沒有話本子里夸張的跪地磕頭，也沒有年輕姑娘淚流滿面的以相許，但他們質樸的激，誠懇的道謝，還是讓溫知允收獲了滿足快樂。

就連素日里最低垂的纖細脖頸，都能夠筆直昂揚起來。

原來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被認可。

僅此而已。

夜低垂。

兄弟們都在專心做著自己的事，等待著吃飯，等待著國子監下學歸來的大哥。

然而直到月上柳梢頭，許默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