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并非盲目自信。
首先這案子就已過了十年有余,想勘察案發現場本不可能,證早就被時催化,只剩下幾個人證,也早就被理掉了。
當父母想要為所為的時候,百姓頭頂的天就塌了,他們除了哭泣奔逃,什麼都做不了。
孫玉越自信,證明當年的慘案越殘忍。
也讓喬雨荷越恨。
“孫狗,你是不是想差了?我若是沒有證據,怎麼可能會坐在這里?”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輕姑娘笑地凄厲,“你是不是忘了,你手里還有秦家的玉礦?”
秦家因為發掘了玉礦而小有積蓄,怎麼全家出了事兒以后,玉礦就落在了父母手里,這其中要沒貓膩,誰信啊。
孫玉眼可見地慌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恢復鎮定,“玉礦是秦楓贈我的,我有他親自書寫的贈礦書,你憑什麼因為我有玉礦就定我的罪?”
“再者說,秦家沒人了,玉礦不是我的,也會是其他人的。”
不愧是做過父母的人,狡辯起來層層邏輯,不會留給你任何破綻。
就比如這贈礦書,孫玉手里確鑿有,也確鑿是秦楓寫的,并非作假。
但只有秦家人知道,秦楓是在什麼樣的時刻寫下這贈礦書的——當時他已被炸傷奄奄一息,爹娘妻子卻被孫玉挾持,寫了,自己死,不寫,全家死。
為了老邁的爹娘,為了新婚的妻子,秦楓臨死之前都在艱難提筆。
可現在,這份贈礦書,卻為孫玉逃避律法追究的證據。
喬雨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絕又無奈。
孫玉見狀愈發得意,著小胡須道,“喬氏你發瘋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承認都是你栽贓污蔑,我還愿意接納你做孫家妾侍,不過不能是良妾,只能做賤妾。”
良妾是良家子為妾,總歸是要尊敬兩分的。
賤妾卻是賤籍,與簽了死契的丫鬟奴仆沒有任何區別,說發賣就發賣,只是多了個暖床的功能。
喬雨荷打從下定決心府衙告狀開始,就沒打算再做孫家的妾。
扭頭森涼涼看了眼孫玉,突然對著郡守大人磕頭,“求郡守大人為民婦做主,民婦永不撤銷告狀,孫玉不定罪,民婦死不瞑目。”
這可不是虛虛地一彎腰,而是實打實磕在地上。
一聲又一聲,一下又一下。
起初喬雨荷只是額頭紅腫,很快皮翻滾,再后來地面上都是跡。
再看仿若不覺,仍舊一下又一下的磕頭,求青天大老爺做主,求上蒼出現奇跡。
周遭的百姓皆是于心不忍,堂上的師爺更是早早地閉上雙眼。
郡守大人赤紅著雙眼,猛地一拍驚堂案,“將雙方收押進牢獄,此事容后再審。”
這是要親自去調查了。
喬雨荷滿臉鮮,的面龐猙獰可怖,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沒忍住笑了,角上翹,一如十年前明。
“孫狗,你的死期到了。”用口型挑釁。
孫玉一怔,當即就要沖上前來,卻被幾個衙役攔住。
“大人,大人,我是有功名在的,沒有證據憑什麼收押我,我不服。”他掙開枷鎖,沖著堂上咆哮。
師爺有些猶豫,大渝王朝確實有這個規定,證據確鑿才能收押,避免冤枉好人。
郡守大人面鐵青,聲音雖小卻格外堅定,“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無數人的見證下,孫玉嚎著被收進地牢。
喬雨荷自然也要監牢,滿頭鮮實在可怖,為此師爺特意請了位大夫為包扎診治。
與其同時,外界了。
孫玉是孫家最寄予厚的子弟,也是孫氏最重視的弟弟,他了監牢,孫王兩家都不會息事寧人。
首先是孫家,一趟趟地去郡守府,希郡守大人能放人。
到了王家就是施加力,甚至直言:孫玉是無辜的,郡守大人若是堅持,就是戕害無辜。
好一個戕害無辜。
郡守大人氣地胡子都抖了,連夜派出幾個衙役去找證據。
所有人都在等。
等郡守大人找到孫玉戕害秦家喬家的證據,找到能將孫玉斬頭的罪狀。
就在這要關頭,姜一姜二自南方回來。
兩個人風塵仆仆的,剛到簪花小院就跪下了。
許默心底一個咯噔,迫切詢問,“一無所獲?”
姜一沉重地點頭。
許默在房間里枯坐了半日。
半日后,他起前往府衙,讓郡守大人把孫玉放出來。
郡守大人疑不解,“若是把孫玉放出來,哪怕有一丁點的證據,也都會被他抹去,到時候才是遍尋無果。”
許默冷笑,“他若是真的出手抹去倒也好了,我們就能直接追蹤到確鑿證據。”
再說了,一直關押著孫玉,郡守大人也扛不住力。
于是當天下午,孫玉雙目赤紅地走大牢里走出,一邊走一邊罵,翻來覆去全都是對喬雨荷的恨。
據牢頭講,這兩人關押的位置頗近,喬雨荷對孫玉恨到骨子里,每天扯著嗓子罵,連片刻都不給孫玉休息,但凡孫玉敢閉眼,就敢問候孫家十八輩祖宗。
算起來,孫玉獄四天,竟是一刻鐘都沒有休息過。
按說他回到孫府第一時間應該休息,可他沒有,而是徑直召集了府醫過來,似乎在謀著什麼。
與此同時。
許默只府牢,在牢頭的監視下探喬雨荷。
這四日不眠不休,折磨的不僅僅是孫玉,還有喬雨荷。
玉珍坊里還是俏明的年輕婦人,現在卻已蒼白瘦弱,猶如八十老嫗。
“你真的想好了?”良久,許默只問出這一句話。
牢頭不著頭腦。
喬雨荷卻凄涼涼一笑,“早就想好了。”
“那好。”許默閉眼,似于心不忍,“秦夫人,您且放心。”
他沒帶吃食,也沒帶酒水,只是隔著柵欄,對著喬雨荷微微躬。
隨后,許默離去。
沒多大會,喬雨荷的兩個孩子前來探姨娘。
他們帶著吃食糕點,對面目全非的生母哭喊,“姨娘……姨娘……”
到頭來,為小妾的,也只配得上一聲姨娘,而非阿娘。
喬雨荷眷地看了一眼大兒,仰頭喝下酒水,又將糕點吃了個干凈。
牢頭來催人時,開始口吐白沫,等來大夫,已經肢僵,渾冰涼。
“阿娘……”大凄厲哭喊,“你醒醒,阿娘,你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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