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人撤掉一張坐榻,與連榻而坐。
隨隨生怕把病氣過給他,齊王殿下千金之軀,病倒了可擔待不起。
“殿下別靠民太近。”說著往旁邊避了避。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桓煊立即舒臂將往邊一攬,沒好氣道:“孤比福醫有用,借你沾沾福氣病好得快。”
隨隨哭笑不得,只能從善如流地靠著他。
兩人正要用膳,簾外又傳來侍的聲音:“啟稟殿下,豫章王求見。”
桓煊皺起眉:“他又來做什麼?”
侍小心翼翼道:“說是來探病……”
桓煊正想人打發他走,瞥了一眼隨隨,想起昨日的事畢竟欠了他一個大,不好這麼過河拆橋,遂放下玉箸,對隨隨道:“你先用粥點,孤去去就來。”
隨隨求之不得,一個人吃飯自在多了:“殿下去吧,莫讓客人久等。”
到得前院,桓煊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桓明珪,那點稀薄的歉意頓時煙消云散,向他一揖:“昨日的事有勞六堂兄,今日舍下不便,改日定當掃榻設席,好好請堂兄一回。”
桓明珪道:“子衡不必客氣,愚兄是來探病的,沒有那麼多講究。”
頓了頓道:“鹿姑娘好些了麼?”
桓煊眉頭一跳:“多謝六堂兄垂問,鹿氏已無大礙。”
桓明珪抬頭看了看日頭,了肚子:“不知不覺已經亭午了。”
桓煊道:“舍下有病患,今日便不留堂兄用午膳了,免得將病氣過給堂兄。”
桓明珪歪著腦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愚兄一個閑人,過了病氣也無妨,無非借機在家中躺著躲懶,倒是些應酬的煩擾。倒是子衡你,宮中和軍中那麼多要務,朝廷離了你可不行,該當保重。”
桓煊掀了掀眼皮:“有勞六堂兄掛心。”
桓明珪從親隨手中接過一個檀木盒,給桓煊道:“愚兄與鹿姑娘也算有緣,這些給鹿姑娘補補子。”
“六堂兄太客氣了。”他接過盒子打開一看,卻是一支上百年的山參和一碩大的紫靈芝。
桓明珪一向出手闊綽,但也不會隨手拿這樣的珍品送人。
桓煊卻只是云淡風輕地一笑:“我先替鹿氏收下了,待痊愈,再親自向堂兄道謝。”
桓明珪心中納罕,這小子本來醋勁最大,上元夜他不過是和那鹿姑娘說了兩句話,他那眼神就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一樣,十里外都能聞到他的醋味,也不知怎麼一夜之間轉了。
桓煊道:“鹿氏還在等我回去用膳,病中心思重,我不在邊恐怕又要胡思想、茶飯不思,請恕失陪。”
說著一揖,吩咐侍道:“去窖里取兩壇乾和萄酒,給豫章王帶回府上。”
桓明珪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無可奈何,只能笑著搖了搖頭。
桓煊回到棠梨院,陪隨隨用罷午膳,擱下玉箸道:“孤要去京畿的軍營,今晚恐怕趕不回來,你安心養病,別胡思想。”
隨隨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胡思想了,不過還是點點頭:“好。”
臉頰瘦下去,眼睛顯得大了些,沒梳發髻,長發披散在肩頭,看著有些惹人憐,桓煊心頭一,了后腦勺:“孤盡快回來。”
隨隨道:“殿下辦正事要,不必趕來趕去。”
桓煊只當是替自己著想,越發覺得溫,事事都替他著想,寧愿自己委屈。
他本該立即走的,卻又坐回榻上,將抱在懷中,半晌舍不得放手。
直到侍在簾外道:“啟稟殿下,車駕已備好了。”
桓煊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到得前院,侍衛統領關六押了個臊眉耷眼的年輕侍衛到齊王的馬前:“殿下,前日就是這不長眼的東西,攔著福伯不讓他進府送信,差點耽誤了鹿娘子命。”
桓煊看見這侍衛,自然沒什麼好臉,不過他只是冷冷對關六道:“不必難為他,是孤下的命令,他不過是按規矩辦事,何錯之有。”
那侍衛昨夜得知齊王親自趕到山池院,還命人將尚藥局的老奉請了去,料想自己就算不挨一頓笞杖也要被罰個一年俸,不想齊王竟不追究,趕忙行禮謝恩。
桓煊也不理會他,掀開車帷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消息靈通的春條便將這件事告訴了隨隨,氣鼓鼓地道:“那侍衛攔著福伯不讓進,殿下就這麼輕輕放過,真是便宜了他。”
隨隨卻道:“他奉命辦事,又不是他的錯。”
心下倒有些意外,本以為依桓煊的子會遷怒下人,不過轉念一想,他能以弱冠之齡統領神翼軍,在短短一年整肅軍紀,一掃中統兵時的烏煙瘴氣,定然不是意氣用事之人。
再一想,他對侍衛和王府的下人們一向是賞罰分明、張弛有度的,當日因為送湯的事懲罰下人,也是因為他們的確犯了規矩。這些時日冷眼旁觀,王府的下人對這年輕的親王算得上忠心耿耿。
一個晴不定、輒遷怒的主人是絕不能讓人心悅誠服的。
他的晴不定大概只針對一個,隨隨不覺苦笑。
……
桓煊的車馬行至半路,忽有一個中騎馬疾馳而來,遠遠見齊王府的車駕便道:“車中可是齊王殿下?”
桓煊命輿人停車:“出了何事?”
那中下馬,捧著皇帝手諭道:“陛下召殿下宮。”
桓煊臉微微一沉,他今日去京畿軍營,皇帝是知道的,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才會急召他宮。
桓煊接過手諭,問那中道:“宮里出了什麼事?”
中低聲道:“啟稟殿下,羽林衛在城外山林里找到了陳王殿下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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