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淳親王府。謝逐把從詔獄帶回來的“兇手”沈喆拎進府門,就再不住心頭的怒火,揚起手裡的馬鞭的就打了下去。
沈喆今年十四歲,本吃不住這力道,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
但他咬著牙愣是不吭聲,不喊,更不告饒。謝逐本來就火氣沖腦,被他這“大義凜然”般的緒已沖不更加生氣,手裡的鞭子劈得越來越狠,邊的下人也不敢攔。
好在王妃及時趕了出來。一走進,謝逐唯恐誤傷,忙收了手,便擋在了二人之間:“你要把他打死在這兒嗎?!”
“我當年就該打死他!”謝逐怒不可遏,指著沈喆大罵,“一片苦心都喂了狗了!養了他這麼多年,他去捅這個簍子!”
敢去詔獄投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那可是令衛的地盤,令衛是天子近衛!
沈喆背後已經鮮淋漓,可仍舊咬著牙沒有吭聲。
他知道自己傷了救命恩人的心,但現下,他實在顧不上那麼多,他只想知道謝連死了沒有。
後,淳王妃還在接著勸謝逐:“這話你在府裡說說也就得了。”鎖眉一喟,“明天可別到紫宸殿說去,小心火上澆油!”
謝逐聽言,強沉下一口鬱氣。
他也知道,事已至此,發火也解決不了問題了。沈喆敢把手進詔獄,本就是死罪,他明天帶著沈喆去紫宸殿回話,求陛下饒他一命大概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謝逐一分分清醒下來,瞧了瞧沈喆的後背,卻又一把推開了王妃。
然後,再王妃的驚呼中,他再度揚鞭狠下去。沈喆本就已十分虛弱,又扛了幾鞭子便昏死了過去。
“謝逐你……”王妃被他嚇壞了。
謝逐招手來了宦:“扶他回房歇著,先別找大夫。”
這麼大的事,他這邊重罰過了,明天才好開口求陛下。要不然,這渾小子怕是見不著後天的太了。
第二天,謝遲在下了早朝後不久,聽聞淳親王覲見,就讓人把他傳了進來。
淳親王是直接帶著沈喆同來的。沈喆打從昨日暈過去之後一直沒醒,是兩個宦搭著他進的殿,謝遲抬眼一看不皺眉:“令衛打的?”
“臣打的。”謝逐沉道。
兩句話間,宦已乾脆利索地端了盆涼水來,把沈喆給潑醒了。沈喆神恍惚地看了看四周,看到謝遲的剎那,他突然有了力氣:“他死了嗎!”
正要問謝逐事原委的謝遲眉心一跳,看了看他,沒做理會。
“他死了嗎!”沈喆又問了一遍,謝逐怒氣騰起,一把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你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還敢問這些!”
“我不怕!”沈喆掙扎著,反過來沖他吼,“只要他死,我碎骨都不怕!他活著,我生不如死!”
每每想到那個人還活在世上,沈喆就覺周圍都是黑的,鋪天蓋地的黑,讓他看不到盡頭。
謝逐又氣又惱,鬆手任由他跌了回去,自己歎著氣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殿裡安寂了半晌,謝逐頹然道:“從謝連府裡把他救出來之後,臣養了他六年,皇城裡的差事也是臣給他找的。原本想讓他歷練歷練,沒想到……”
謝逐心底莫名酸楚,激得眼眶都紅了。他靜神緩了一息,續說:“求陛下看在兄弟分上,饒他一命吧。”
謝遲心下有些暗驚。
他登基之後,謝逐跟他一度也有些生分。這兩年多下來倒是緩和了,可謝逐這樣抬出兄弟分相挾,還是頭一回。
謝遲便打量著他道:“你非保他不可麼?”
謝逐沉默了一會兒,說:“當年的案子是臣親手辦的,謝連的罪罄竹難書,他……”
“如果要保他的命,就得降你的爵呢?”謝遲淡聲問道。謝逐愕然一噎,他又續說,“有人在詔獄投毒,傳出去,你總得讓我給群臣一個說法吧?”
“憑什麼!”謝逐還沒開口,沈喆就先嚷了起來,“這事跟淳親王殿下有什麼干係!謝連手裡那麼多條人命,若不是宗親,他早已經死了不是嗎!”
“沈喆!”謝逐想喝住他,但沈喆沒做理會:“現在是我要毒死他!陛下殺了我好了!跟殿下不相干!”
謝逐頭疼地扶住了額頭,謝遲無聲地一喟。
沈喆說得沒錯,謝連手裡有那麼多條人命,若不是宗親,他早已經死了。
這個道理,沈喆都懂,謝逐會沒想過?他不信。
是以他有些生氣——謝逐把人打這樣再帶過來,是想做給誰看?為了讓他心是嗎?
這話為什麼不能直說?他是不講理的人嗎?
在這兩年裡,謝遲時常因為類似這般的原由跟謝逐謝追謝逢慪氣,方才出言將謝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他們為何這樣“算計”他,他其實也清楚,誰讓他的份放在這兒了呢?
所以他一般也就是嗆他們兩句,要麼就是自己生會兒悶氣就了了,也不跟他們多較勁。
當下,謝遲便也不想再多為難謝逐了,他面無表地脧著沈喆,不鹹不淡道:“打這樣,也該長記了。人你帶回去,令衛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謝逐一訝,看些謝遲:“陛下?”
謝遲心裡還是有點氣,便繃著臉不理他,兀自看起了奏章。
沈喆卻在怔然後不依不饒地再度問道:“他死了嗎!謝連死了嗎!”
“你住口!”謝逐斥道。
皇帝手裡的奏章啪地一合,抬眼睇著沈喆,靜了片刻,說:“死了。令衛發現飯菜有毒時遲了一步,他已經吃了。”
剎那間,沈喆眼裡有分明的異彩綻放。這種緒謝遲從前見過,他讓元顯放寬了心的那日,元顯就差不多是這副樣子。
這是繃的心弦終於鬆開時的愉悅。他希在這之後,沈喆也能像元顯一樣胎換骨。
但謝逐皺了皺眉頭,他招了招手,示意宦把沈喆先扶出去,而後上前一揖:“陛下還是別騙他的好的。能進詔獄的人到底不,若他以後聽到什麼風聲……”
若他以後聽到什麼風聲說謝連沒死,指不準就又是一場風波。還不如現在跟他說實話,把話說開。
謝遲卻輕然一笑:“朕沒騙他。”
謝逐微滯,繼而在恍惚中輕吸了口涼氣。
謝遲朝劉雙領打了個手勢:“你親自去,把那碗飯給他喂下去。”
謝連真的該死,他不知父皇當時留了他一條命,是因為念著從前的分還是有什麼別的考慮,但他和謝逐都是早就想殺了謝連。只不過登基之後,他一直在忙,扔在詔獄裡的這麼一號人,被他拋在了腦後。
“你回去吧,這事跟你沒關係了,也不會再追究沈喆。”謝遲風輕雲淡道。
謝逐終於察覺出了點……慪氣的味道。他自知理虧,只得悶著頭一揖:“臣告退。”
他走出殿門,沈喆正在門邊等著,見他出來,有點不安地問:“陛下還怪罪您嗎?”
謝逐掃了他一眼,沒做理會。沈喆怔了一怔,踉踉蹌蹌地提步追他。
走了好一段兒,他終是遲疑著拽住了謝逐的袖。
謝逐腳下一頓。
六年前的時候,沈喆八歲。那時他還不這個名字,喆字是謝逐的王妃給他改的。
王妃覺得這孩子命太苦。想到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就給他塞了兩個吉,希他日後能轉運。
可是那個時候,沈喆真的很難相。謝連的折磨讓他了不刺激,他的子一度很暴戾,摔東西、打人,鬧得府裡不得安寧。
終於有一天,連謝逐都不了了。他站在屋門口冷眼看著他摔完東西,忽地轉便走。他想去問問父王,看能不能給沈喆安排個別的去。
但沈喆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突然變得很安靜,踩上鞋就追了出來。他一路都不敢出聲,就那麼地跟著,直至謝逐到了七王的院門前,沈喆才鼓起勇氣,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謝逐回過頭,看到他滿眼的驚魂不定,一下子心了下來。
他想沈喆那時大概是很害怕的。因為這個世界於他而言已經太黑,如果他們再把他掃地出門,他可能真的會活不下去。
謝逐到底停住了腳,歎著氣跟他說:“我知道你被壞人傷害過,可是,我們是救了你的好人啊。你不能拿對他的憤怒傷害我們,對不對?”
現在六年過去,這孩子長大了。府裡的孩子跟他關係都很好,尤其是小他一歲的長子,跟他簡直比跟親兄弟都親。
可是這和六年前如出一轍的一幕,竟然又這麼出現了。
謝逐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沒事了,回家。”
“……我不會再惹事了。”沈喆突然很慫,完全沒了方才在殿裡不怕死的魄力。
謝逐笑出聲:“走了,回去好好養傷,這事別多想了。”
這事別多想了。
——謝逐跟沈喆說這話的時候,是真覺得事應該就到此為止了。
然而時隔一天,卻聽聞皇帝因為謝連孌的事然大怒。些說,是坊間都在議論,道有個昔年被謝連欺負過的男孩子到皇城門口告了狀,揭了謝連更多的罪。
告狀?沒這事啊!
謝逐在府裡正納著悶兒,接著又聽說皇帝下旨讓令衛徹查安城中各宗親的府邸,要查明是否有和謝連一樣的人。
謝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這種癖好在權貴之間一直存在,只不過沒人揭出來,也就沒人追究而已。
可縱使肯定有,陛下現在突然要查……也還是有點怪啊?陛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總之,令衛就這樣氣勢如虹地查了起來。不僅各府都要搜,而且近前侍候的人要盤問。令衛查案的經驗是沒的說的,小半個月過去,二十多個宗親下了大獄。
這二十多人,基本都是親王郡王,也有兩個只是侯位。安城中大為震,宗親間的氣氛更張得都要窒息了。
人人都知道,謝連在那“告狀”的事後就丟了命。繼而自然覺得,這二十多人大約也難逃一死。
九月初,皇帝對此案下了道旨,旨意中說可以給在獄裡的宗親們一個恩典。
這個恩典便是各家可以籌錢贖人,而且明碼標價,親王三十萬兩,郡王二十萬兩,侯十萬兩。
但是,贖人可以,涉案的這些人出獄之後爵位要降一等,食邑也都要減。
除此之外,以後爵位也不再世襲罔替,改回先前傳一次降一等的規矩,以儆效尤。
當然了,不贖也行。凡事不贖的,來年秋後問斬,爵位就此廢黜,家眷均貶為庶人。
——一時之間,自然各府都忙著籌錢。不籌錢不僅要喪命,還要徹底失了爵位,可不是只能籌錢嗎?
而且還沒人敢走門路求。孌這種事,不僅有違律例還喪盡天良,說起來那是人神共憤。再說九五之尊都氣這樣了,去求不是找死嗎?
於是三天之後,戶部就來稟說收到了第一筆罰銀,是一個郡王府上繳的。二十萬兩,分文不差。
然後葉蟬就看謝遲喜滋滋地在榻桌上撥弄起了算盤,開始算大家都繳了罰銀後,國庫能收到多錢。
“五百七十萬兩。”謝遲打完算盤之後神清氣爽,“可以把河南所需的賑災款撥下去了,還能結餘不。”
“……”葉蟬服了氣了!
順著他的話誇讚道:“可不止五百七十萬兩,還都降了爵呢,來年也都能省不錢。以後再傳一代降一次,就省得更多!”
“是。”謝遲悠長地籲了口氣。
在這整個過程裡,都沒有人敢說一句這麼辦不對。這個口子一開,那件他籌謀已久的事便也可以順著辦起來了。
不過,他要儘量減震盪。最好能讓宗親們自願放棄世襲罔替,省得朝中鬧得雨腥風。
這當然沒有那麼容易,但這兩年裡,他也琢磨得差不多了。
是以在寒冬臘月的時候,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詔書,昭告天下。主旨總結起來就兩個字:哭窮!
詔書的大致容就是:冬了,百姓不好過啊。還有幾了災,朕十分心痛。
朕前幾天睡不著覺,出城看了一看,見安城外殍遍地,百姓不蔽,佃戶賣兒賣,哭聲延綿不絕。
朕也跟著哭了啊,朕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想到天下蒼生這樣淒苦,朕覺得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
嗚呼哀哉,朕真的痛心疾首!
——詔書一下,在宗親們清皇帝的心思之前,民間就已經有了洶湧的回應。
文人們說,是的啊!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
百姓們說,沒錯啊!斷糧的時候我們不止吃樹皮,有時候連土都要吃!收差些的地方,哪個村兒沒出過賣兒賣的事?我們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然後文人和百姓還都說:陛下您聖明——!
這種呼聲從臘月一直持續過了年關。於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時候,真龍天子他終於抬起頭說了:“我們議一議世襲罔替的問題,眾卿看行不行?”
家窮人弱?醫術在手,賺得萬貫家財,橫著走。 極品親戚?棍棒在手,揍他滿地找牙,誓不休。 流言蜚語?夫妻聯手,虐得小人自苦,猶不夠。 …… 深夜,蘇果抱著錢罐子數完錢,顰眉問:“相公,你瞧我們還缺點啥?” 宋安之漫不經心的撩著她的發:“嗯~缺人……娘子,不如我們來聊聊怎樣添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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